李月红

　　“金酸梅奖”是模仿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典礼，每年都抢先在奥斯卡颁奖之前揭晓，藉以向备受传媒批评的劣片致敬。我借此想忍不住吐槽一下科学界。

　　人们一直坚信，自由基具有极强的氧化性，会损伤机体，导致衰老。然而最近的研究显示，在某些情况下，自由基似乎会激活细胞修复网络，促进机体自我修复，达到抵抗衰老，延长寿命的效果——如果消除动物体内的自由基，动物寿命反而不会延长。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如果这项发现一旦得以证实，那就意味着，科学界自上世纪50年代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研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依附其生存的产业链，人才培育浪费则不计其数。

　　更要命的是，像我这样经常性熬夜写稿，对科学家的建议常深信不疑：多补充各种抗氧化剂如维生素C，维生素E，β-胡萝卜素等。如今，听闻这般颠覆常识，不禁郁闷至极：那么被我吃掉的“维生素们”，算是怎么回事呢？

　　是时候晒晒科学界的“负结果”了。比如，设个科学界“金酸梅奖”，评选出最南辕北辙的科学探索，理性正视那些试图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科学研究，剖析科研歧路以警醒后来者。

　　现在，全球科学研究已是一日千里，我们的生活充斥着参差不齐的科学信息。来自美国研究人员对《自然》杂志所有撤稿论文的最新分析，四分之三的论文被撤稿是由于学术行为不端造成的，其中存在伪造或操纵实验数据这样严重欺诈行为的占41%。

　　假如有了“金酸梅奖”，这首先是一个向责任致敬的信号。现代科学家掌握了专业科学知识，他们比其他人能更准确、全面地预见这些科学知识的可能应用前景，他们有责任去预测评估有关科学的正面和负面的影响，对民众进行科学教育。

　　比起褒奖，这个奖项则能够传递更多的批判价值。它既是对浑水摸鱼的一种针砭，也是对学界的一种警醒：别总是评最好，也该评评最差了。“评差”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但在道德和舆论上还是会产生压力的——既然科学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增长知识、提高人类驾驭自然的能力、为全人类的福祉服务，那么，科学研究的方向和进展速度都应服从于科学家对社会的责任。

　　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假如有了“金酸梅奖”，更多的科研“负结果”才会得到更多的重视，进而推动科学的前进。比如，对众所周知的永动机的否定就是一个负结果。正是因为有了对永动机的研究与否定，又促进了热力学的重大突破。由此可见，一个重要的负结果，其意义往往可能比正结果还更大。正如人生的善与恶，知道不应该做什么，有时比知道做什么更重要。

　　再举个最近的例子吧。3年前，美国科学家宣称在加州一个湖里发现了能利用砷元素代替磷元素来生存的细菌。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意味着人类对生命的理解可能被改写。然而，当无数人跃跃欲试，准备投入这个领域大干一番时，去年，这项研究的结果却被新发现的事实否定了，再一次确认了现有科学的合理性。

　　写到这儿，不如先来提名两个“金酸梅奖”吧。比如，“最反复无常奖”，提名爱因斯坦，曾经鼎力支持量子力学的他，后来却否定“测不准原理”，投身于大统一理论研究中，对量子力学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阻力，致使最终唯他马首是瞻的众多科学家纷纷倒戈；“最信口无当奖”，应属大言不惭“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的阿基米德，后人根据他的杠杆原理推算：如果阿基米德的手1秒钟内把杠杆端推动1米——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且1秒钟也不休息，也许要30万亿年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呢？科研“负结果”也有正意义。“金酸梅奖”，不是为科学研究准备的失败讽刺，而是为重新上路提供的新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