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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0版:美丽乡村·灶头边的村庄

青菜

  金华 潘江涛

  江南人习惯把绿色蔬菜统称为青菜,其语意与水果类似,是一种泛指。

  来金华婺城谋生后,有两种青菜让我印象颇深。一种是汤溪人用来腌制“烂生菜”的菘菜——茎长而白、叶稀且少,叫“厚大高脚白”。“厚大”是汤溪的一个村落,栽种此品已有近千年历史。想来,用猪油爆炒“高脚白”菜梗,有松脆鲜香之感。

  另一种是“三月青”。三月青是金华特有的地方名菜,各地都有栽培,只是叫法不一:磐安东阳叫“批芥”,兰溪一带叫“落汤青”或“大仙菜”,而婺城则叫“芥菜”。相较于其他品种,三月青的长相有些另类——油冬菜是嫩嫩的,叶子有点圆;上海白长得挺拔,叶子也是圆圆的。而三月青厚实粗糙,大大长长的叶子可一张一张摘下来,最长的叶子可超过0.5米。三月青的口味有点苦,吃起来也不像上海白、苏州青那样入口即化,若与千张丝爆炒,却爽口清香。

  青菜是江南人家最普通的吃食,从前穷人吃不起别的,就吃青菜豆腐。有了这两样东西,维生素与蛋白质也就都有了,这叫天无绝人之路。“遗味与人俾识苦,碎身济世愿为齑。”(清·张雄礁《青菜》)青菜之于人,由此可见一斑。

  青菜耐吃。种种时鲜菜,时过境迁,甚至正当其时,就已经腻了,而青菜只要隔个三天两头就想吃。当然,这种心境并非人人皆有。漫画家丁聪,自称小丁。他不爱蔬菜,对水果也不太喜欢。有时装模作样地去厨房看一看,貌似虚心学习,实则窥探饭食。若见有青菜在案,则暗暗叫苦:“谁要总吃那些青饲料?倘若顿顿如此人类岂不成了食草动物?”(《名人谈吃》)

  青菜不对丁聪胃口,好菜也成孬菜。也许,这就是众口难调。在日常生活中,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是人之特性。众菜之中最贱的当数青菜萝卜。而众菜之中最不可或缺的,最不会吃厌的恰恰也是青菜萝卜。

  曾听某政府官员的离任演讲。说到动情时,他坦言收到了山区老农送来的“一株青菜二棵萝卜”。从政十几年,他走遍辖地的村村落落,和山民结下深情厚意。青菜萝卜当礼品,礼轻情义重。且不论山区老农的朴素情感,光普普通通的青菜萝卜,能演绎出“一清二白”之寓意,就不简单。

  清者自清,白者自白。政府官员能与青菜萝卜为伍,的确是一种难得的精神境界。因为青菜萝卜一直是生活俭朴的代名词。譬如,明初的“四菜一汤”和清朝的“于青菜”。

  “四菜一汤”是指炒萝卜、炒韭菜、两大碗青菜和葱花豆腐汤。据说,朱元璋称帝不久,一心想打压朝廷上下的奢靡之风,便用“四菜一汤”给马皇后庆生。众大臣不解,朱皇帝在作了一番冠冕堂皇的阐释后,立下规矩:众卿宴客也用“四菜一汤”,违者严惩不贷。

  口腹之欲,人皆有之。在“三公消费”盛行的当下,我们也提倡“四菜一汤”,但摆上餐桌的东西早已被移花接木。当然,朱元璋的“四菜一汤”也仅仅是个传说,当不得真。倒是“一代廉吏于成龙”事迹有案可查──康熙年间,于成龙在江宁知府任内,廉洁清贫,每天菜肴只是几棵青菜,江南百姓感动之余,遂叫他“于青菜”。于成龙也曾自言:“我生来无他嗜好,布衣蔬食,才免饥寒,足矣。”

  食口好的人总觉青菜好吃,特别是新鲜水灵之青菜,“笋炒之,夏日芥末拌,加微醋,可以醒胃。加火腿片,可以作汤”(《随园食单》)。

  霜打后的矮脚青菜,是田园珍蔬。用猪油清炒,肥糯香甜。碧绿的菜叶,金黄的油星,盛在青花大碗里真是赏心悦目。

  讲究一点,去掉老叶,只吃中间的菜心,再加若干鲜菇共同煸炒,也是一道上品位的菜。据说,民国时期,湖南某军阀喜食菜心,做一盘“清炒菜胆”要两担青菜方可做成,原因是每颗青菜只取中间半寸长的嫩心。此类吃法虽说有些奢侈浪费,但可见菜心之美。

  香港美食家蔡澜是个家庭“厨男”,也喜食清炒菜心——老熟开花之菜心。蔡先生的炒制秘诀是:在铁镬中下油(当然是猪油),待油烧至生烟,加少许糖和盐,还有几滴绍兴酒进油中去,再把菜心倒入,兜它两三下,即成。如果先放菜心,再下佐料的话,就老了——生一点的菜心还能接受,过老软绵绵,像失去性能力。很多人在吃菜心时,要把花的部分摘掉,以为它含农药。蔡先生认为,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只要洗得干净,花是不能摘的。少了花的菜心,等于是太监。

  青菜不宜过度烹调,最好用铁锅热油急炒。由于火力集中,急炒可有效挽留青菜的爽脆、鲜甜口感。尽量少放作料,不能以浓重的作料去压住蔬菜的鲜味。这样的青菜似乎还有勃勃生机,人若食之,当受益其中。不过,也有的菜不在此列,茄子做成这样就不好吃,扁豆做生了还会中毒,但荷兰豆就适合爆炒,同一家族也不都是一样的“脾气”。

  (作者系金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灶头边的村庄 00020 青菜 2013-01-29 2885809 2 2013年01月29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