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声
袁广学
时代变迁和历史履痕,有的凭文物可鉴,有的以史料为证,而开启尘封的“留声机”,亦可回荡起那个年代的记忆。一声声抑扬顿挫的吆喝;一声声金属陶瓷的敲击,无不印证惜物如金的民情和风靡一时的行业。
生铁补镬子
旧时农村,家家户户的土灶上,用的都是生铁镬子。时间久了,加上反复铲刮,难免发生破漏,但又舍不得换新的,于是便有了“补镬子”这行当。那时经常会看到有人灰头垢面,穿着一身黑布衫,头顶着破镬子,拉高嗓门叫喊“生——铁——补zhe” 。大概是扬州口音,总把“镬子”发成一个短促的复音。又因他们脸上灰不溜秋的,所以人们将邋里邋遢的小孩,用“像个生铁补镬子的”来形容。他们找到村庄的中心点,等拿来补的镬子有一定数量,就开始拉风箱生煤炉,将要补的镬子先敲去锈蚀部分,放在架子上。尽管烟煤呛鼻,但凑热闹的人,特别是小孩子们,还是像看戏一样拼命围拢去。炉火旺得冒绿时,盛铁块的器具搁在上面,待熔化成铁水时,用勺子舀出一点,倒在左手拿着撒上毛灰的湿布块上,犹如一颗滚动的火球,从破损处下面往上顶,右手以专用工具按平,范围大的须反复多次,并刮去边沿的残铁,最后抹上菜油即告成功。但补过之处,毕竟留有“疤痕”,铲锅时还得小心翼翼。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餐具品种多样化,这个行业早已消失,只能在一些民间节庆时,请来一位老工匠,得以现场表演。
江西人补碗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困难时期,一碗一盆,皆来之不易。碰出一两个缺口,绝不会轻易丢弃。孩子吃饭时不小心将饭碗打碎,挨父母打骂是常有的事,打罢,又会捡起碎得不严重的破碗。有补碗的走过门口,就会叫过来,搬一只凳子让他坐下。但见补碗匠从箱子内取出工具,先把一块灰蒙蒙的厚布铺在膝盖上,然后戴起金丝边眼镜,将碎碗拼准,以竹片和细绳扎紧,接着用手拉“金刚钻”于碎缝两旁,按一定距离钻孔,还不住地点上唾沫作滑润,以减少钻头磨损。因钻击时发出“吱咕吱”的响声,又缘于补碗匠多为陶瓷之乡景德镇人,故衍生出民间一句带贬义的歇后语:“江西人补碗——自顾自”,寓意“只顾自己,不管他人”。钻好一对对孔后,敲进“铜攀”,即U字形钉子,再在缝隙间涂上大概属明矾粉之类的固化剂。等干后盛水也不会渗漏,便恢复了使用功能。现在,不要说碎碗,就连一个小缺口也恐割破嘴唇而弃之不用。
铜匠担
老底子有个行当叫“挑铜匠担”,操作者称“铜匠师傅”。担子上挂着满满当当的大小铜片、铅皮,挑担时总发出“丁零当啷”的金属碰击声。“铜匠担”虽小,可工具齐全,什么剪刀、锉刀、榔头、铆钉,样样具备,俨然是个小小“五金铺”。修理的范围,包括铜火炉、铜水勺、油盏灯。此外,还有个大项目,那就是木板箱前面、左右的铜“搭攀”、铜“拉手”。形状有“福结”、“如意”,颇带工艺性质。若是新婚嫁妆,便是一桩赚铜钿的好生意。
小小修理业的兴衰史,从某种意义上,也能折射出经济发展之轨迹。今天,“补碗、补镬子”的声音已远离人们的视听,代之以“修电饭煲、煤气灶”。也许,再过若干年,或闻“机器人要修口伐?”……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时光无言,岁月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