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
青田 寒清
——埋藏于我心深处的记忆,就像铁轨一样绵延悠长。
故乡的雪
青田 寒清
故乡的雪,对我来说,是一个最原始的符号,一种最永久的记忆,一份最缠绵的情愫。
故乡在浙南一个小县城的北部,离县城大约十华里。它坐落在一个形似太师椅的小山岙里,东面北面是地势峻峭、森林茂密的高山;南面西面视野开阔,可远眺逶迤碧绿的瓯江和细如针尖的塔山,透过村头的树梢犹能隐隐约约见到鹤城一隅。
故乡冬暖夏凉,四季分明。由于地势比县城高出五六百米,深冬时节飘雪的日子比城里要多。即使是普降大雪,故乡的积雪也比城里厚得多。这种地域的差异,恰恰增加了山里人平时处处不如人的优越感。因为在浙南地区,下一场雪毕竟是一种奢望。
印象中,故乡早年下雪比现在要多得多。记得读村小时,每年能见到两三场雪。那时,我们这些穷苦孩子单衣薄食,清早被大雪冻醒之后,再也不恋微暖被窝,赶紧跑到户外打雪仗、垒雪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县城过惯年的我们小三口,决定回老家过个年。那是大年廿九,一场大雪刚刚下过,我和上幼儿园不久的儿子醉心于银白的童话世界,嬉戏于雪溪冰涧,短短十华里山路竟走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我们筋疲力尽地走近村口,年过半百的母亲见到满身雪泥的小孙子,抱着他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的孩子颇为懂事似地说:“奶奶,别心疼!是我自己玩成这样的。”说着便用那冻得通红的小嘴,亲奶奶的脸。那场景,让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隔代亲”。
去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决定从省城专程回老家过年。这趟回乡,缘于儿子漫不经心的提议。除夕前几天,远在武汉读大四的儿子来电说,刚从领事馆拿到签证,春节一过就去法国交流半年,下半年到美国留学,估计以后回老家过年的机会不多。
再次回乡,还有令我们父子神往的地方:那就是年过七十的老父亲,向海外亲戚朋友募捐修建的水泥马路,已通到村庄;我们家在故居旁兴建的小洋楼又落成。小车驶进乡关,游子回乡的滋味扑面而来。
不知是在寻找似曾相识的乡间小路,还是在追寻依稀可见的少年往事,只听到有人说“到了”。家父和慈母正在老屋祭祖。两位老人除了头发斑白外,祭祀流程和烧香点烛的动作和三四十年前一模一样,那种虔诚庄重,令我们肃然起敬。
正月初一清早,我眯着眼,从半圆型的西式窗口探视到外面飘起了雪花。“下雪啦!”我惊喜地叫了一声,又怕惊扰看“春晚”迟睡的家人,于是独自悄悄爬起,倚窗欣赏起这多年未见的故乡飞雪。
四楼窗外的雪花似乎离天很近,她还没来得及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飞舞,就被搁置在窗台上了。她没有马上被融化,而是松松软软地叠在石栏杆上,像一层薄薄的棉絮。抬眼远望,整个山庄的天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民居屋檐上积满了雪,从我这楼宇的高空望下去,就像一座座银白色的小山岗,由近及远,或高或低,错落有致,白净之极,圆润之极。
我把这儿下雪的消息通过短信告诉城里一位朋友。朋友马上回应说,要来看雪!且要带几个文友一起来。我想,这多半是因为这场他想象中的美丽大雪在吸引着他。谁知晌午时分,我的这位朋友携带着两位对我来说“非亲即故”的好友,已出现在故居大院里。
大自然的造化实在是太神奇,这冰天,这雪地,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叹为观止。我们争分夺秒地猛拍,试图记录眼前美妙的一切。日暮以后,几个性情朋友,在故居的一楼大堂里烤红通通的火炉。话题自然离不开那山、那水、那扑朔迷离的高山雾雪,还有儿子的留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