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 张郁

　　水乡古镇新市的历史，几乎从一开始就离不开桥。

　　生长于北方，缺桥少水，满眼望去都是黄土地的我，从小就从古诗词中，对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滋生出些许憧憬。

　　1996年工作刚调到湖州德清，我就欣然赴水乡古镇新市看桥、观水，寻电影里“林家铺子”的所在和“蚕花姑娘”的倩影。记得当时的感觉是恍若隔世，如在梦游。时隔半年后，报社派我在新市做驻站记者。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时常徜徉河岸，驻足桥头，过足了“桥瘾”。

　　清晨，桥边人家袅起缕缕炊烟，粉墙竹影与水乡泊舟的飘渺景致中，再揉进三两声鸡鸣犬吠。那些远远近近如水墨淡染的一抹桥痕，就融入仙境了。拱桥被朝阳放倒，漂在水面，落影如弓。小舟荡过，那影像便碎裂开去，三三两两沉入河底。人的心也随之沉没，恨不得变成一张网，把那些碎片捞起再拼好。

　　夏日傍晚，大雨过后，暑气乍消，桥净如洗。河两岸、桥两头的人家便摆出桌椅，袒胸露腹的老人三三两两聚在桥头纳凉闲聊。芭蕉扇斜靠桥栏，一双大手悠闲地摩挲着肚皮，隐含着几多逍遥、几多满足。

　　秋夜，阴凉如水。月挂枝头，老桥像老汉一样累了，失却了白日的硬朗，只剩下弱弱软软的剪影，这剪影许是月光剪成的吧。秋虫唧唧啾啾的碎语，不禁让人心头涌起惆怅的味儿。

　　风雨中，一人斜着身子，撑伞跨桥而过，桥头伸向莫名的雨巷。呦，那人该不是擅长在烟雨朦胧中低吟的大诗人戴望舒吧？有舟群聚在古桥一侧，把酒话归，在碎嚼细呷中慢品岁月的甘苦、运河的悠长，让人心头又涌起生活的另一种情调。

　　听当地人说，最古老的桥称为“汀步桥”，讲求的就是实用。

　　新市石桥从来没有脱离实用，但很多的确早已走出了实用，衍化成一种景致和风情。这除了能工巧匠赋予的美感、神韵以外，更多的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柏油马路使它们显得更贴近自然，呈现出少有的古典韵味和凡间情趣。

　　千百年风风雨雨，古桥毕竟老去。可那遍缀的苔藓、横披的老藤，既是古桥的掌纹，也是古桥的意韵。与古镇新建的广福桥、新市大桥相比，古桥失去了昔日横河卧波的雄姿，和行人纷至沓来的鲜活。

　　然而，历史的老桥并未全部还给历史，古桥留下的除了千年风姿，还有不死的魂魄，被人反复咀嚼，精心提炼——这也许是老桥在日益现代化的古镇中的独特位置。

　　在新市，昔日靠具象的桥沟通四方，今日靠意象的桥嫁接客商——桥，正在由一种景致，进化成古镇的一种发展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