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 浮云

　　天渐渐地冷了，女儿买了个电暖袋，说是给我晚上暖手暖脚用的。看着这个外表线条流畅、浑身粉红的圆袋子，一股莫名的思绪顿时飞回到那几十年前的童年，想起了外婆冬天使用的火笼。

　　火笼的外表是用又细又薄的竹皮编织成的，闻之有一股竹子的清香；笼子内套放着一个陶瓷罈罐，是用来装炭火的。疏密有致的竹皮外表，既能防灼又能散热。我见到外婆用的火笼似乎有一些年月了，有的地方被炭火熏红了，有的地方被熏黑了，有处是明显被烧焦的痕迹。

　　每年冬至过后，外婆就把火笼从储存室里找出来，将它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在罈罐里装上炭火。自从外婆教我一次后，这装炭火的活就成了我的“专利”。每天傍晚，我会拎着火笼来到厨房，拿起两块木柴片，塞进煮饭时的锅灶里，待锅里的饭熟了，用火钳子夹出几块半红半黑的炭片放在火笼里，然后在炭火上面撒一层灰。那些炭火躲在草木灰下，像红宝石似的闪烁着微光。

　　就这样，整个冬天外婆都跟火笼“形影不离”，冬天也因为有火笼，而格外温暖。平时，她经常穿件纽扣打在右腋下的蓝长裳，几个布纽扣就像卧蚕似的排列着。那火笼就窝在腹部下，双手提着，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长大后，我去过闽西，那里的人们冬天也用火笼。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吧！他们前面一个火笼，后面也挂着一个火笼，走到哪里都是暖烘烘地烤着，简直叹为观止。

　　外婆对火笼“呵护”有加。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让小表弟小表妹们靠近它的。而我却能为它添加炭火，这使得小表弟、小表妹们既羡慕又眼红。

　　但外婆也有疏忽的时候，有天邻居的张嫂有事叫她，她将火笼搁在饭桌上就急冲冲地走了。这下让小表弟逮着了个机会，提着火笼跑到家门外去玩了。待外婆回来时，发现装炭火的罈罐被摔裂成八瓣，心疼不已，把小表弟狠揍了一顿。

　　还好冬天里经常有人叫卖火笼的。一天，门口又响起了“卖火笼啦”的叫卖声，外婆闻声跑出，叫卖的是个山里人。那时流行以物易物，大概一小篮地瓜即可成交。但外婆看着还好好的火笼外表，舍不得扔掉，提出只换个新罈罐。

　　那山里人想了一会儿竟也点头同意了，取下一个火笼，从中掏出罈罐帮外婆装上。外婆给了他半篮地瓜，就把这事搞定了，于是外婆又可以提着火笼，掩藏在拖长的衣襟后面了。

　　你别小看那火笼，除了取暖外，还有别的用途哩！阴雨天，它可当作烘干机，把没有全晒干的衣物放在上面慢慢地烘干；夏天，它还可以当蚊香，在笼里放上一些晒干的艾草，烧着了再用扇子扇，把房间里的蚊子熏得四处奔逃。

　　当然，使用火笼还得时时注意安全。记得那天天太冷了，外婆很早就上床歇息了。她把火笼也带进了被窝，入眠后不小心将火笼打翻了，差点把棉被和床铺给烧着了，幸亏没有火灾发生。打那以后，外婆再也不敢把火笼带进被窝了。

　　后来社会进步了，家乡有了电灯。一天，外婆摸了摸挂在床头的电灯泡，觉得好暖和，便突发奇想，感叹道：“唉，什么时候火笼也像灯泡一样就好了！”

　　转眼间，火笼亦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取暖小电器，既方便又安全。外婆早已去世了，但那种暖意，一直环绕着我，那是外婆的爱，外婆的温暖。如今，我抱着女儿买的电暖袋，心里格外幸福，家的温暖，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