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婕

　　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冯小刚《一九四二》、陆川《王的盛宴》——三部片长总和近400分钟、约6.5小时，并不具备贺岁片气质的电影，却在贺岁档意外邂逅，构成岁末银幕热门话题，“你选择看哪一部”或“你更喜欢哪一部”甚至成了好友间互相问候的流行语。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11月22日上映后，尽管在各大影评网站打分均超9分，票房却表现平平。有趣的是，随着影片口碑的积累，观影热度持续走高，以杭州为例，上周末《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比《一九四二》的上座率高出近一倍。而来自全国的统计数据显示，几乎没有宣传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国内票房一路领先，目前已突破3.2亿元；《一九四二》次之，票房累计2亿元；而上映一周票房还不到5000万元的《王的盛宴》已跌出了竞争第一梯队。影评人“明光暗影”在微博上感慨道：“这样的结果，不仅让李安本人都‘吓’了一跳，冯小刚和陆川更是没有想到。”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三部电影都是“披荆斩棘”、“负重而行”之作——漫长的筹备过程、历史和原著的影响力、拍摄过程中遇到的曲折将它们“锤炼”成“作品”，尽管有时稍显沉重，但在记录和表现时代方面，它们无疑比一些按订单赶制的、用特效或搞笑堆砌而成的流水线产品更具启发性。

　　光看“外形”，三部影片存在许多“巧合”：同期上映，都与“吃”有关，且都触及灾难、别离、生存、人性、信仰……然而，无论从叙事风格还是价值取向上，三者对比明显，反差极大。

　　作为一部打着“奥斯卡华人最佳导演”标签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给人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李安利用3D这一新的电影语言呈现了一场在视效上足以媲美《阿凡达》的盛宴，少年派在海上漂流的许多画面宛如仙境，带有一丝童话般的不真实。李安想传达什么？一种情怀，或者说，寻真之旅？尽管少年派乘坐的小船始终在风浪中行驶，但很奇怪，留在观众心里的却是一种奇幻而温和的感觉，这或许正是李安诗意叙事的用意所在。

　　1994年、2000年、2002年，冯小刚曾三度准备把刘震云的调查体小说《温故1942》改变成电影，均未能如愿。这期间，他成了贺岁之王、史上最卖座的中国导演之一，而这部影片也成了他的作品名单中被述说、被等待时间最长的一部。终于有一天，传说中的《一九四二》露出了全貌。

　　从原著中的宏观角度转到电影中的个人化叙事，冯小刚手中的“线索”繁多，但他在情绪把握、氛围营造等方面表现得相当节制，尽量“躲”在摄影机后，充当了一个较为合格的倾听者。遗憾的是，影片叙事角度的分离还是造成了一种衔接上的断裂：一条线以老东家等人颠沛流离的逃荒之旅为主，展现了小人物的卑微和痛楚，观众认同感也最强；另一条线从外国记者、当时的国民党政府等多种视角切入，处处斧凿、积累了情绪，却没有给出答案，被不少网友评价为“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至于那部《王的盛宴》，请原谅我不能对它作出全面而中肯的评价，因为开场才没多久，我就在压抑的场景和老年刘邦催眠般的喃喃自语中睡得不省人事。后来一打听，原来“做梦”的不止我一个人。

　　据说，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那场饭局出现在影片开场41分钟处，且被一笔带过——没有“王”也没有“鸿门宴”。导演要浓墨重彩呈现的是“一些全新的、关于刘邦权力人生的章节”以及“一场古代版生存者游戏”——如果没有解说，很难想象这些“被赋予”的意义由观众自行咀嚼，会是怎样的结果。

　　电影属于众手打磨的艺术品，但最初的最初，它是编剧和导演的自白。关于吃，镜头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这个贪食的时代，有人吃得很强势，有人吃得很谦和；有人吃得猎奇，有人吃得质朴；有人吃到了忘乎所以，铆足劲要炮制一场野心张扬的大饭局；有人则用一些刻意营造的饥饿感提醒我们，别忘了在放下筷子之后，感恩一下今天的饭。

　　我个人比较偏爱后一种状态。人在自然和历史面前表现得谦卑一点，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