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南极科考船航行162天
“80后”女孩带你去逛海
“陆地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细线在水面的边缘越来越远,我们之下只有海水、海水还是海水,百万英里的海水咆哮、涌动、翻滚着,浪尖的白色水花四处飞洒......天空和海洋只属于我们,这是我所见过最为开阔的空间,但也是最为孤寂的。”
——马克·吐温 《汤姆·索耶在国外》
本报记者 江晨 通讯员 谢雷宁 蒋嬿钦
此时,极地科考船“雪龙号”正穿行于恐怖的西风带上。“80后”女孩王晶,浙江省海洋监测预报中心的预报员,紧盯电脑屏幕,实时观测着风浪变化。
在这段最为凶险的旅途中,蓝色依然是她心中最美的色彩,也是一个民族的梦想——十八大报告指出,提高海洋资源开发能力,发展海洋经济,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坚决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建设海洋强国。
纯白世界的遐想、海洋气象的职业探索、个人极限的自我挑战,皆因女孩与海结缘。王晶说:“我想,我之所以能在十年后依旧执着于奔赴南极,大半是被当时的大海蛊惑了。”
大海为媒,缘定终生
“陆地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细线在水面的边缘越来越远,我们之下只有海水、海水还是海水,百万英里的海水咆哮、涌动、翻滚着,浪尖的白色水花四处飞洒......天空和海洋只属于我们,这是我所见过最为开阔的空间,但也是最为孤寂的。”
——马克·吐温 《汤姆·索耶在国外》
启程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11月5日,广州南沙沙仔岛汽车码头,“雪龙号”用悠远的汽笛声,作别祖国大陆,开始了第29次、为期162天的南极科考征程。小个子王晶,是241人科考大军中的一员,她站在船舷,默默注视陆地消失在地平线。
此次远航,王晶和另一名队员负责南极科考的气象保障。她的主要工作是每天利用船上的海事卫星,接受气象卫星云图,及时分析沿途气旋等变化,给“雪龙号”在海上和浮冰区安全航行、直升机的起降、小艇和雪地车的作业等,提供及时准确的气象预报,为“雪龙号”前行保驾护航。
“除睡眠时间外,都在观测气象,谢天谢地总算不晕船了!”11月18日,王晶靠岸澳大利亚的弗里曼特尔港,接收到WIFI的她给记者发出启程后的首条微信。
从广州港出发,跨越赤道,经弗里曼特尔港停靠后稍作补给,他们正驶向地球的另一端——南极。计划于2013年4月返回上海,往返航程约27460海里。
这次远航,他们将4次穿越以风大浪高著称的“魔鬼西风带”,遭遇极区浮冰与冰山崩塌,熬过极昼和暴风雪。绝大部分时间,王晶都得待在船上。“这是与大海最长时间的一次亲密接触,人生难有二次机会。”
女孩与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2001年,初次远行的王晶赶往中国海洋大学鱼山校区报到,青岛湾边惊鸿一瞥,蔚蓝大海在少年心里播下梦想的种子。
2005年,王晶成为浙江省海洋监测预报中心的预报员,利用所学揣摩大海的喜怒哀乐,做好海洋天气预报。
2007年,第26次南极科考,踊跃报名的王晶最终落选,与南极之旅擦肩而过。
2011年,泰国芭提雅海边,温柔的海水抚平了年轻人心中的遗憾。她考取了潜水执照,尝试用更深入的方式探索大海。
2012年,奔赴南极的机会又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再报名。王晶说,她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化身为一只海燕,闪电般飞翔在苍茫大海上。
卡尔·马克思说,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最终拥抱大海的欲望,战胜了王晶对家庭琐事的牵绊。
于是,大海为她做媒。在海洋预报室值班的一个夜晚,她接到男友的求婚电话。“若不是要去南极,我们可能没这么快结婚。”临行前,王晶当上了幸福新娘。
蓝白世界,探索未知
“南极离中国很远,但离世界的未来却很近。” ——葛剑雄 《南极,离中国很远,离未来很近》
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南极一直在人们的想象中如梦似幻。 王晶说,她心中最大的疑问是——我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南极?南极究竟存在哪些令人着迷的东西?
2007年赶赴南极科考的张月霞,是王晶的同事。登陆南极的她说,极地有旷世之美。茫茫的白雪、蓝冰的反光……而斑斓奇幻的极光,就像在孤独的世界中,悬挂了一块巨大幕布,上演着一出神奇的戏剧。这出戏剧蕴含了迄今为止许多重大的生命课题,我们却知之甚少。
在长达上亿年的时间里,人类只能用想象来揣测这个地方。古希腊人猜想,在广阔的大海必定存在着另一块陆地;我国古代的《山海经》曾记述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幽都,认为那里存在着拥有翅膀、但不会飞翔的食鱼动物,与企鹅的形象不谋而合。
人类到达南极只有200多年,直到1985年我国才在南极建立第一个科学考察站——长城站。遥想万里之外的南极,船上的王晶充满使命感。极地远洋的探索从空白到逐步填充,整个过程如同科考队员的脸庞一样,布满了沟壑、沧桑和辛酸。
渐渐地,在这群人的足迹里,我们读懂了南极。
它有着丰富的资源。这块1400多万平方公里、基本被冰雪覆盖的冰原,是地球上唯一没有人类定居的大陆。它储藏了全球70%以上的淡水;南极附近海域磷虾的合理年捕捞量可达1亿吨,可满足全世界人口的动物蛋白需要量,而目前的利用量不足100万吨。
它是理想的科考基地。南极更加类似外星球的极端环境。征服了南极,征服外星球也指日可待。它可以作为一个了解地球进化、环境演变、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实验室,一旦南极之谜找到答案,人类面临的不少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中国人远洋去南极,绝不仅限于科考,它还有探险的性质,激发中华民族渐渐沉睡的一些精神特质。
我们的民族,似乎缺乏探险精神:孔子周游列国是为实现政治抱负;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蹈海骑鲸,是为寻找长生不老之药;郑和七下西洋是为了探寻建文帝的下落······奔赴南极为中华民族的传统血液中注入了新的内容,其重要性可与航天飞行、飞船绕月相媲美。
对蓝白世界的远洋探索,补充着我们对于大自然的认识和理解;更重要的是,它给我们提供了一种他者的角度,收获另一种看待自己的目光。
王晶说,雪龙号上的“南极大学”开课了,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南极精神”——为了国家荣誉和利益,每个科考参与者锻造出的不懈努力、无私奉献、精诚合作和科学理性的精神。
每一支科学考察队在南极的出现,都拖着长长的国家影子。“南极精神”同样汇入中华文化宽广的河流,成为我们民族振兴、走向未来的珍贵资源。
经略海洋,拥抱深蓝
“现在不是去想缺少什么的时候,该想一想凭现有的东西你能做什么。” ——海明威 《老人与海》
中国国际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主任、此次考察队领队曲探宙介绍:“这次考察,雪龙船将载着40多名科学家专门对大洋环境进行综合考察,是历史上人数最多的一次。”
大国的崛起,是热议的话题。海洋的角逐与博弈,是大国崛起的重要途径之一。
15世纪的欧洲,已处于扩张前夜,它的序幕之所以由不起眼的葡萄牙王国拉开,是因三面被陆地包围的葡萄牙除了进行海上探险,别无他途。
1492年8月3日,一夜未眠的哥伦布率领“圣玛利亚”号、“平松”号、“尼娜”号和120名船员踏上了远航的征途。西班牙由此踏上远征之路。
17世纪初期荷兰因“海上马车夫”称霸海上。
海的便利带给大不列颠人开放的文化价值观,从18世纪起,大不列颠人通过大海,造就显赫一时的日不落帝国。
600年前的郑和远航曾经提供过一次绝无仅有的走向海洋的机会,但历史原因使中国失之交臂。21世纪的中国不能也不会再失去奔向海洋的机会。
一名驻守南沙的战士曾惊奇发现:中国的疆域不是一只“雄鸡”,更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96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是奔腾不息的火苗,300万平方公里的海域,是火炬的托盘和手柄。
放眼望去,神奇的大自然似乎在预示什么?海洋是人类的未来,对中国而言,这把照亮东方的“火炬”,其“燃烧”的能量将来自海上,其发展的引力也将来自海上。
短短20多年,中国的海洋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也在无数个王晶心里播种下“海洋梦”。在南极长期有效地开展科学考察活动,既标志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高,也向世界展示了我们这个东方古国走向海洋的信心。
我省的海岸线极其漫长,海岛数量居全国第一,浙江沿海的经济社会文化最为发达,虽然从“镇海”到“海宁”,浙江对大海防范多于利用,但浙江人身上流着蓝色的血液,等待着翌日的厚积薄发。
以海富国,因海强国。进入21世纪,很多国家在围绕对海洋专属经济区、大陆架、公海、国际海底的权益和资源激烈争夺的同时,也把目光聚集到地球的南极,使之逐渐成为国际地缘政治的热点地区。
党的十八大也给予明示,中国要复兴,就必须成为海洋强国,要从新时代的国家安全、海洋安全、海洋权益、战略资源基地等高度来考虑海洋问题,把建设海洋强国作为一项重要的历史任务。
说起海洋,王晶始终忘不了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一句话——“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他们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记者回信告诉她,等她回来,一起去看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面的旁白打动人心:“不经过考验哪里知道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