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月红

　　10月9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将201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法美科学家在“使用突破性的实验方法实现单个量子系统的测量和操控”方面的重大突破。

　　这意味着什么？今后，造出比人脑更精密的量子计算机变得不再遥远。“2050年10月17日9时21分，你在做什么？”此刻，你不知道，量子计算机或许知道。

　　这不免令人有些抓狂：个人的命运，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的？

　　自然科学家们已经出动了，把“命运”请进实验室。10月14日，在浙报集团、浙江省科协主办，浙江日报、浙江省科技馆、果壳网承办的“[科学]　ASTalk：新科学脱口秀”上，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李淼，带来一场关于 “自由意志”的演讲，用物理定律刷新你的世界观。

　　关于“命运”，听听科学家们说了些什么。

　　谁在操控命运

　　物理学家李淼，掏出手机，对准手中的小礼物——“to：诗人李淼”，拍下照片，上传到微博。

　　突然，他转过身，“你说，我的这些举动，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已有了程式设定？”

　　这是一个大多数人都会有的疑问：当你在做某件事时，会有没来由的好奇——这件事的发生是注定的，还是个人自由努力的结果。

　　这个问题，似乎应该由哲学家来回答。人，是否有自由意志？哲学界争论了两千年。

　　李淼的关注，始于一本科幻小说。在《三体Ⅱ：黑暗森林》里，地球人为了对抗三体人对人类的偷窥，决定选出四个面壁者。每一个面壁者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独立思考和设计对付三体人的计划。后来，他们发明了思想钢印，被思想钢印机器打上烙印的人，思维方式就被控制了。

　　故事里，有这么一段：地球人在强大的三体人面前非常自卑，面壁者给那些悲观的军人打上“乐观族”的思想钢印。于是，军人们就信心十足地上了前线。

　　读到这儿，物理学家李淼产生了哲学迷惑：“思想钢印把人变成了可操纵的木偶。那么，人到底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的？”

　　“或者说，我的大脑，只不过是宇宙这个大钟里面一个小钟而已，嘀嗒嘀嗒地，按照自然规律来走。不能说我没有自由，但我现在做的事情是由过去决定的，或者是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我今天要做什么、十年以后要做什么，比如我能不能上大学跟我用功不用功没有关系，都是以前决定了的。”

　　看吧，自由意志讨论到最后，竟然有点“宿命论”的味道了。

　　这个与哲学同时起源的命题，两千年来似乎走得并不远。对它的态度上，哲学家们自动站成了两队：一队是认为人的选择或行动是不可能自由的；一队则主张相容论，认为决定论与自由意志可以相容。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棘手的“刺猬”。除了语言上的智辩，两方都拿不出压倒性的证据。

　　科学家闯了进来

　　1924年的爱因斯坦，逆风而立，一头乱发掩不住眼中的坚决。

　　在给伯恩的信中，他这样写道：“我完全不能容忍这样的想法，即认为电子受到辐射的照射，不仅它的跃迁时刻，而且它的跃迁方向，都由它自己的‘自由意志’来选择。”

　　然而，物理学并未从了爱因斯坦。

　　在近代发展的量子力学体系中，粒子的行为是不确定的，只能给出概率。量子力学认为你在测量之前是没有办法追问一个粒子的自旋，因为它的自旋不确定。当你测量它了，自旋就确定了，但是你也无法预测测量结果，你做出的预测只能是一个可能性。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也不可被同时确定。

　　换句话来说，假如你是一个粒子，你走路的速度和位置都没办法同时确定，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只有确定了你的速度和位置，才能知道你下一步将去向哪里。就像《笑傲江湖》中，令狐冲在武当脚下与冲虚一战，冲虚一柄长剑幻为一个个光圈，让令狐冲眼花缭乱，看不出剑尖所在，只能碰运气，随意迎上一剑。

　　紧接着，神经科学也发言了。

　　1980年，美国科学家本杰明·里比特做了一个实验。他让志愿者在头上戴上电极，然后自己选择在何时按下一个按钮。结果他发现，受试者在行动前大约200毫秒时产生要行动的意愿，但在行动前550毫秒，受试者的脑内就出现了准备电位。也就是说，大脑准备电位的出现比人有意识的选择运动要早几百毫秒。

　　说不清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有了现代的实证研究和成像技术，自由意志的感觉越来越像是一种错觉了。

　　“自由意志以前是一个哲学的形而上的问题，而现在它渐渐地被还原成科学的问题了，当一个形而上的问题变成一个科学的问题的时候，哲学就撤退了。”李淼说。

　　微博上，李淼写了一首诗《自由的苹果》，这样解释：我们看到彼此圆满的表皮/永远也进入不了对方的内部，因为我们/各自完整/因此，你要的答案，一直就在那里。

　　机器人会有爱吗

　　人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万一量子计算机也有了情感，会不会不可控，人类的命运又该怎么办？

　　“量子论将人的灵魂和物质世界拉得更近了。”李淼说，从1900年普朗克提出量子假说以来，人类对物质的控制正在变得精细化，以收音机为例，从电子管到半导体，再到现在的集成电路，今后可预见的下一个走向就是原子。

　　“如果我们在本世纪能够制造出量子计算机来，那么我们就可以真正地制造出高级的人工智能，否则就永远制造不出。”李淼预言。

　　当然，这位研究超弦理论的物理学家也在做自由意志的研究。他和他的学生试图把自由意志定理（即这样一种假设“如果人类有自由意志，那么基本粒子就有自由意志”）设置成一个可测量的不等式，用物理学和数学来测量。“这是非常美妙的一种假设，物质是不自由的，而灵魂是自由的。”

　　“我个人更倾向人有自由意志。”李淼在自己的实验室做过一个统计，三分之二的学生相信有自由意志。“自由的，总是不可测。那是科学家探索人类命运的必备物，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