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这篇稿件，本应早些见报，和着中秋时节，传递一份回忆。不巧的是，因为中秋和国庆，周刊恰恰没了版面。所以，它迟到了，但我依然抱着希望，希望读者能感受到，佳节虽已匆匆而逝，但总会在大家的心房内，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记。那么美好，那么悠然。

水泥船，摇啊摇

一个人的中秋回忆，却能让所有人动容

　　杭州 晨风

　　我童年和少年早期对中秋的记忆，不是月亮和月饼，而是一条水泥船。

　　年幼时，我爸在城里工作，不常回来。那时的汽车，从城里到我家所在的乡镇，不是直达，而是要到西边的几个乡去绕个一大圈，然后才风尘仆仆地到达我们乡镇所在的最后一站。

　　那时，公共汽车的班次不多，一天只有一班，清晨6时多，乘车的人就必须去车站等候。母亲如要带我们三个“小萝卜头”去城里看望父亲的话，就必须在天亮前，把我们姐弟三人叫起床。因为从家到镇上的车站，还有3里路。

　　但中秋节乘汽车去城里看望父亲的记忆，好像只有两次，后来再去时，就改乘船了。可能是因为后来年纪渐大的缘故，我对汽车上的经历已记不真切了，现在能完整记着的，都是关于乘船的零碎片段。

　　我的家乡，在长江南边，紧挨着长江，是真正地理位置上的“江南”，但我所住的那个小村，并不紧挨着长江，从我家到江边，大概也有两三里路的行程。

　　常去赶集的小镇西面，有一条河叫澡江河，是长江的一个支流，紧挨着小镇。澡江河从北向南而去，带着长江水，一路去到城里后，汇入京杭大运河。

　　记得与水泥船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我们就像往常一样，睡到了自然醒。起床时，母亲早已把要带进城的东西准备妥当，安放在小竹篮中。小竹篮里，有母亲隔夜就已做好了的“亮月饼”。我至今不明白，家乡为什么称“月亮”为“亮月”。

　　亮月饼，其实就是一般的面饼。如今，我已不能记清母亲做饼的全部工序。大约是先把一块块小面团擀薄了，然后两张合在一起，中间放入不同的馅料，再稍微轻轻地擀几下，就变成了一个个又薄又圆的像月亮般的大饼，母亲再在饼的两面撒上些黑芝麻，然后才放到锅里慢火烘烤。十几分钟后，满屋香气扑鼻，一张白里带黄的亮月饼就可以吃了。说实话，那饼比现在商店里买的月饼好吃多了。

　　母亲的亮月饼，有甜，有咸。甜饼里包的是白糖拌碎芝麻，咸饼里包的是鲜肉白萝卜馅和鲜肉青菜馅。我喜欢吃咸饼，尤爱白萝卜馅的，而父亲则喜欢吃甜饼。

　　拎着亮月饼上路，大约中午12时抵达镇上的水闸，在旁等候那条水泥船。12时半，乘客都到船上坐定后，船就缓缓地向澡江河中心撑去。坐在船舱里，人被颠得摇摇晃晃的，但我并不害怕，看着河水在船的两旁和船的后面退去，翻翻滚滚的，仿佛有大鱼在搅动。

　　河的两岸，是江南秋天的景象：枯黄的豆杆，乱蓬蓬的长茅草，依然青绿的山芋藤，刚钻出地面的胡萝卜嫩叶，还有那些忙着秋收秋种的人们。

　　下午3时多，水泥船就会来到城里的青山桥旁。那是一座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石桥，桥的两边有白色的石头栏杆，父亲则会在桥上等我们。

　　城里游玩的记忆已变得模糊。大约两天后，父亲就会把我们送到青山桥旁等船。下午3时半左右，那条水泥船又会靠岸。于是，我们就跟着这条船，再次返回乡下。来来去去，都是它。

　　第二年，那条水泥船上装了一个简陋的引擎，一路“啪啪啪”地吵着，行船的速度，却快了许多。大约1小时半，我们就能看到青山桥。

　　之后，父亲调动了工作，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乘船去城里。后来，从城里到乡镇，有了直达公共汽车，往来只需30分钟；再后来，有条高速公路纵穿小镇，乘车从城里到乡下，只需15分钟。而现在，那曾经的乡下，已经成了某城的新北区。

　　上大学后，我曾两次来到青山桥旁。那是因为父亲后来又调到城里工作了。每次骑着自行车经过青山桥时，总会幻看到那条水泥船，幻看到我那年轻漂亮的母亲，幻看到“小萝卜头”般的姐弟三人，幻看到靠在石栏杆上翘首盼儿的年轻英俊的父亲。

　　水泥船

　　摇啊摇

　　摇到龙城青山桥

　　青山桥上有父亲

　　倚着石栏

　　慈父盼娇儿

　　亮月饼

　　大又圆

　　母亲巧手亲做成

　　如月如愿年年圆

　　闻到饼香

　　游子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