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童年里的仰望。

　　也许你曾在生活中遇见他。“先生，早。”“小朋友，早。”而翻开小学教材的第一课，原来生活中温馨的一刹那早已写在了第一页。人生长河，从“礼”启蒙。

　　也许你是在书籍里认识他。从教四十余年，他说最真切的感受是：做教师，真难，真好。我们收获感动，亦是精神洗礼。

　　也许你是在网络里追随他。别人离开的时候，他留下；别人收获的时候，他还在耕作。他犹如一盏小桔灯，温暖着山乡孩子的梦。

　　他是陶行知，是钱理群，是曹瑾……是我们熟知的大家、学者、乡村教师。

　　纵有诸多称呼，终不及尊敬地一声，“先生”。

　　明天，就要开学了。初入学堂的你，或许对“起跑线”充满了好奇；正当青春的你，或许刚过完隔三差五补习的暑假；即将毕业的你，或许纠结于留学抑或高考的去留中。也许，你是想远离一些喧哗：奥数躺在小学生怀里打滚，乡镇少年上名校比率逐年锐减……戒尺和鞠躬已远，贬值或作价缠身。你的关心，是我们的关心；你的焦虑，是我们的焦虑。

　　此刻，我们回溯百年。从最初提倡“学校教育”的年代开始，打量那些不同年代里深刻塑造着我们的精神与灵魂的“先生”们，倾听他们的思索及身体力行。是怎样的风范，能够历经波澜壮阔的百年变迁，形塑亿万国人的心灵世界？是怎样的力量，让我们身处的时代，依然循着他们的精神光耀为教育导航？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在风云激荡的年代，他们以个人为笔，以跨越中西的学养为墨，绘出一幅“先生”群像图。

　　是这样一种范儿，在邓康延的想象里，他们“一袭长袍背影，清瘦矍铄，眺望着远方。”还有陈丹青所说的，“耿介”。

　　先生是一种尊敬，学高为师。先生，更是一种追随，身正为范。在每一个学童的启蒙时代，学校不过是童年的又一个游乐园，但是有了先生则大不一样，那里有他们的仰望，做人从学先生起，是可以一招一式模仿，并深深嵌入人生个性的烙印。

　　在学生们的描述里，“清华四剑客”林庚先生是这样的：“他讲课，腰板挺直，始终昂着头，大多时间垂着双手，平缓地讲着，停顿处，静静地看着学生们。”

　　只不过是这样静静地。北大中文系教授张鸣回忆，“那堂课讲到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时，先生停顿了一下，我忽然感觉先生绸衫的袖子仿佛在轻轻飘动，但教室里并没有风。从那时起，我感受到了诗的魅力，那是一种静默中的召唤。”

　　不在场的我们，很难想象“静默”是怎样一种召唤。我们唯一可以感知的是，在任何一个年代，先生们言传身教，丰润着那些茁壮成长的国家栋梁，保有着民族文化的定力。

　　如今， “先生”已转身为“老师”。称呼虽变，风范不曾改。

　　有人说，老师如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有人说，老师像春蚕，为人类吐尽最后一段丝；有人说，老师似粉笔，为了学生不断磨损自己。那些为我们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他们的风范，便是时代精神的风向标。

　　或许，这也正是，近年来高考作文越来越被关注的原因。这题目，凝聚着正担国家脊梁的一代人对青春少年的期待；这作文，映照着年轻一代的心灵世界。十数载言传身授，学童耳濡目染几分？爹娘如是追问，民族如是期待。

　　凡做过学生，又上些年纪的人，大约会知道一首校园歌曲——《春天不是读书天》。

　　“春天不是读书天：放个纸鸢，飞上半天。春天不是读书天：书里流连，非呆即癫。春天！春天！什么天？不是读书天！”

　　这首上世纪流行的校歌，词作者为陶行知，曲作者为赵元任。春游，是学生时代每个年级的必修课。行走在田野里，唱着春天的歌，这样的教育是多么地舒展、活泼和率真。

　　教育，本就是适应学生身心发展规律去传授知识。如果说，童年的课堂曾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一定是玩乐，清澈的山水，结伴的伙伴，路边的蝴蝶等。不然，已经长大的我们，怎会一回忆小学便是，“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这是教育的初衷。

　　在一份1934年度的《淮安新安小学第六年计划大纲》里，学生们应该学会这样29种生活方法：“每天吃开水五大碗和豆浆一大碗”、“要认识每晚容易看见的恒星和行星十二颗以上”、“会运用十种以上的普通药品”、“每年长途旅行一次”、“征集社会批判”等。

　　琐细的要求，指向一个超越时空的教育目标——康健的体魄、科学的头脑、艺术的兴趣、生产的技能和自由、平等、互助的精神。

　　今天，我们在谈论素质教育。当教育的硬件投入更多，师资力量更充足，怎样的教育才是素质教育，国家在努力探索，也会有困惑。这便需要身处时代里的我们，每一位探路人去感受，去尝试。也只有探路人多了，素质教育的路才会明了。

　　从教四十余年的钱理群先生，曾经给他的一位即将走上教师岗位的小朋友写过一封信：继续沉潜下去，沉潜到学术的最深处，历史的最深处，时代的最深处，自我生命的最深处，未来属于沉潜的一代。

　　先生的话，要牢记。

　　有人说，先生就像一群羊里的领头羊，凭着自身的生命体验，知道哪个地方有青草、阳光和水泉。

　　教育的终极使命，是让每一个人安然于他所生活的环境，在其中创造并感受其存在的价值，滋生向善的期望，安顿好自信、尊严和理解。

　　从前的小学，开设有 “格致”一门课程。1至3年级讲授乡土之动植矿；3至4年级讲授重要动植矿之形象；5年级讲授人生生理及卫生之大略。

　　从“乡土”到“人生”，道不远人。一个人在开启童蒙之初，知识的进入总是从身边、从脚下这方水土开始，逐步建立起对个体、民族和国家的初步概念，最后完成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确认。

　　这样的教育，培养的是爱乡、爱国的少年，是有着“乡愁”情结的少年。也只有这样，“爱国主义”和“爱国主义教育”才不致流为空洞的口号，而是融在一个人的血脉里，与他的生命相始终。

　　今天，我们继续这种乡土教育传统。做一个怎样的浙江人？什么词汇最能代表浙江人共同的价值追求？在这块缔造了无数传奇的土地上，生于斯、长于斯、业于斯的我们反求诸己，在近千万人参与的讨论中，学习、反思、沉淀、进取，我们有了一个与时俱进的共同价值观：“务实、守信、崇学、向善”。

　　这四个词，便是每一个浙江人的青草、阳光和水泉。心念体行，我们的教育便会沿着“先生”们的理想一路前行，春华秋实，繁星满天。

　　就像诗人般那样充满激情，“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同学们，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