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于洪海 报道组 范正民

　　猴子一口，吃掉村民20元收入。在庆元县贤良镇贤良村，村民们动足脑筋，使出了重重招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让村民徒唤奈何。这些猴子，难道是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孙大圣？

　　随着生态环境的恢复和改善，浙江农村正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与野猪大战记忆犹新，新一轮人与动物的交锋又开始上演。

　　走进竹海深处，记者体验现实版的“人猴大战”。

　　既爱又恨，既护又赶。人与猴的故事，忧中带点喜，喜中难免愁。这份纠结和牵连，注定还会继续。

　　贤良村变身“花果山”

　　贤良村是一个四面环山的村子，200多户村民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山上3000多亩的竹林。但是最近几年，因为猴群的频繁造访，村民们已经损失上百万元。

　　日前，记者跟随村民叶积海，徒步30分钟后达到竹山上。数十根刚刚冒出来的竹笋，都被啃掉了笋尖，看样子猴子刚刚光顾过。地上洒着笋壳，看上去还很新鲜，有的竹笋都长到两米多高了，也不能幸免。

　　“甜甜的笋尖，是猴子们的最爱。”叶积海痛心地说，春笋的产量有大小年，聪明的猕猴似乎也知道了这个规律。每逢大年，它们便呼朋引伴来吃笋，还特别挑食，只吃最嫩最可口的笋尖。为了吃到笋尖，他们经常把竹笋掰断，咬一口，随手就丢了。

　　笋尖是竹笋的营养来源，失去笋尖，竹笋只能烂在山上了。不过叶积海有点庆幸，看破坏规模，这次光顾竹林的是几个猴子组成的小猴群。最惨痛的记忆是一星期前，一大群猴子横扫了叶积海的竹林，近五百株笋尖顷刻间损失殆尽。猴子糟蹋后的烂笋，他挑了足足七八担。

　　一路上挑着担子，叶积海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这些竹子对贤良村的大多数村民来说，就是一年的主要经济收入。

　　贤良村党支部书记叶积通说，只要是猴子扫荡过的竹林，家家损失惨重。按照最保守的市场价，猴子一口下去，村民就得损失近20元。一只猴子，经常要吃到几十株笋尖，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猴子越来越多了，早些年还只有一群几只，现在有三五群。”叶积通说，猕猴并非突然出现，贤良村林地广阔、植被丰富，村子旁的山林中，猴群已经驻扎上百年。最近几年，随着当地生态保护的加强，猴群更是逐渐壮大，最多一次，他见到过一个50只左右的猴群。

　　贤良村成了猴子的“花果山”。“再这样下去，人要被猴子赶下山了！”说到这些鬼灵精怪的猴子，叶积通满脸无奈。

　　土法降不住小猕猴

　　在《西游记》里，即便是火眼金睛、会七十二变的孙大圣，也难逃紧箍咒的束缚。一群普通的猕猴，为何敢在众目睽睽下，大闹毛竹林？

　　“贤良村的猴子属于猕猴种群，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严禁捕杀，村民都知这个理。既要保护竹林，又怕伤着猴子，只能采取些土办法来驱赶猴群。”贤良镇党委书记周峰的话，让记者若有所悟。

　　贤良村63岁的老支书叶余灿，当了20余年护林员。竹林深处，他亲历了一场场现实版的“人猴大战”。

　　每年的4月至6月，是竹笋集中生长的时间，也是猴子最容易光顾的时候。清明前后，村民为了保护竹笋，插上了假人，挂上了红布，摆出“红布阵”。别说这招还真灵，几天来，猴子们就一直在树上打转，没敢下来偷吃，这下村民稍微放下了心。

　　可几天后猴子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地里的假人根本就不会动，于是又开始来这里寻找美食。没办法，只能假人换成真人。

　　真人总有打盹的时候。“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成了猴子对付村民的战术。叶余灿告诉记者，猴群往往在高处安排了“侦察兵”，只要有人靠近，“咕咕”几声，其他猴子就会一哄而散。“侦察兵”躲在树上看着，也不走远，就等着村民离开。

　　于是，人与猴子，常常会这样僵持几个小时。

　　有的时候，村民会丢几块石子，吓唬一下猴子，结果猴子照葫芦画瓢，成群的猴子一顿“飞石”，把人打跑。有的村民拿出仿制的木枪，聪明的猴子一下子就看出了门道，他们不仅不走，还在附近不断捻手指、拍屁股，以示奚落。

　　后来，村民决定敲锣打鼓放鞭炮吓唬猴子。猴群被惊吓后，掉头奔向树林，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平静似乎又回到了贤良村。可好景不长，没多久贪吃的猴子们又卷土重来，经常是人到了山顶，猴子就绕到山脚。人到了山脚，猴子又到了山顶。

　　几个回合下来，村民们都被折腾得够呛。最后，大家干脆把看家的狗都牵到了竹林，最初看起来很奏效。但村民发现，拴在木桩上的狗，只能保住自己活动范围的“一亩三分地”，别的竹笋又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一旦放开，恋家的狗就会跑家，把看护竹林的任务抛到脑后。

　　一系列土办法失灵之后，竹笋又成了猴子的美味。

　　人猴情缘共存百年

　　“真是恨死这些猴子了！”话虽这样说，但是村民从来不去伤害那些猴子。恰恰相反，玩耍时摔伤的猴子、误被铁夹夹伤的猴子，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救治。

　　镇政府的“野生动物救助站”，今年已经两次收到村民送来的伤病猴子。许多村民闻听猴子受伤，还会送来猴子爱吃的苹果和香蕉。救助站里有镇政府工作人员专门搭建的一个动物笼子，细心的工作人员还在笼子里装了一个方便猴子玩耍的小木梯。

　　贤良镇林业工作站技术员陈端余，在贤良镇从事林业工作10多年，贤良村家喻户晓的“众人救猕猴”故事，他是亲历者。

　　前几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贤良镇干部在贤良村后的一块菜地里，发现一只右臂摔伤得很重的猕猴。镇干部马上联系卫生院医生，为小猕猴作全面检查，附近村民闻讯，找来猴子喜欢吃的番薯、玉米、花生喂它。治疗一个多月以后，小猕猴被放归大自然。后来，村民们发现有一只猴子，隔三差五在附近的山顶上向下张望。村民们都说，这一定是那只小猕猴。

　　作为一方父母官，周峰既为村民保护动物的精神所感动，又为他们经济上的损失痛心不已。来到贤良镇工作的一年多时间，他不断查阅资料，请教村民和专家，希冀找出一条平衡之道。

　　可不可以对农民适当补贴呢？周峰说，当地政府、人大代表、林业部门，都向上级部门反映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复都是“目前尚无相关政策”。

　　“现在倒是有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把猴群吸引到相对集中的区域，发展休闲旅游。”周峰说，贤良村附近的青龙山原始森林，植被丰富，是猴群的主要栖息地之一。专家建议，通过专业的动物训导员，加上不定期投放食物，可以把附近的猴群常年吸引到这里，吸引游客来观赏猕猴。

　　周峰说，一旦做起来，还可以带动附近村民增收。但这样的项目，既要有产业资本，也需要专业人士参与。他们计算了一下，前期仅修建游步道，就需要至少20万元的投资。尽管难度很大，不过，周峰和村民们都相信，“人猴之争”总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原因很简单，村民与猴子已经共存了上百年，彼此都已经是对方生活的一部分。“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