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大动荡酝酿大变革
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 詹得雄
2011年真不平静,很多事情触目惊心。
“愤怒之年”根源何在
今年8月30日,英国《金融时报》首席外交事务评论员吉迪恩·拉赫曼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2011——全球愤怒年》。他认为各地骚乱的共性是“出现了精英阶层同普通公民之间的对抗”。“一般民众感到他们被排除在外,没有享受到经济增长带来的益处,并为腐败感到愤怒。”不过文中却特别说明一点,即这种骚乱“有一个引人注目的例外——美国”。文章说美国社会中也有愤怒,“然而迄今为止,美国人所有这些愤怒情绪都通过媒体和投票箱进行了宣泄,而不必诉诸街头骚乱”。
话音未落,9月17日“占领华尔街”的行动就开始了,至今没有完全平息。示威者说他们代表的是99%的美国人,要向富得流油的1%的人讨回公道。
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动荡的根源在哪里?
2011年是从2008年走过来的。以次贷危机为导火线的世界金融危机,已将世界经济拖入危险的境地,至今难以复苏。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当今西方世界奉行的是全球化的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几十年来,美国一方面把实业转移到国外,利用他国的廉价劳动力赚钱;另一方面,凭借自己的印钞霸权,用金融手段来大肆盘剥别的国家。华尔街是这种货币战争的总司令部。
克林顿总统1999年签署法令废除1933年通过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后,商业银行可以像投资银行一样做投机生意。这是“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的一大胜利。华尔街的金融大亨弹冠相庆。
这种投机生意有多大呢?举个例子,据内行人讲,2007年美国次贷的总额是1万亿美元。经过所谓债券化的衍生,通过杠杆不断地放大这个泡沫,在市场上形成了60多万亿美元的证券。据说,华尔街从中早已赚走了2万亿美元,留下的窟窿便是不明真相的投资者的亏损。
美国《每月评论》2011年4月号上,美国学者约翰·贝拉米等3人合写了一篇题为《21世纪资本主义的垄断和竞争》的文章,他们指出:“我们认为,我们过去的四分之一世纪见证的是垄断资本主义演化成为一个更加普遍和全球化的垄断金融资本体系,这是当今发达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的经济制度的核心——它是经济不稳定的关键原因和当今新帝国主义的基础。”
在“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的鼓噪下,“钱生钱”成了发财的捷径。有人形容现在是10头恶狼(金融投机)盯着1头羔羊(实体经济)。在极少数人发大财的同时,灾难降落到了广大老百姓头上,无论是在西方世界,还是在因民生困苦而引爆民主危机的西亚、北非,都能从中找到原由。
世界格局剧烈变化
美国近十年打了两场焦头烂额的战争,又面临很难摆脱的经济危机,常常流露出一种“战略焦虑”,苦无良策。西方报刊的一些文章标题也很刺眼。
例如,英国著名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11月21日在《读卖新闻》上发表文章的标题是《美欧、亚洲、联合国在变化 站在混乱世界的门口》。《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10月13日文章的标题是《醒醒吧,震撼人心的变化正在发生》。
保罗·肯尼迪擅长从历史的长河中观察、分析问题。他在上述文章中要人理解“分水岭”一词的含义。他认为,从一些变量可以感知当今世界正“接近或已跨过历史性的分水岭”。这些变量中的第一个是“全球唯一、或者说是占绝对优势的基础货币——美元的衰落”。他说:“美元占全球外汇储备85%以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他预言美元、欧元、人民币会成为三大外汇储备货币,英镑、瑞士法郎和日元“也加进来凑凑热闹”。
他说的第二个变量是“欧洲一体化的停滞和流于形式”。确实,在目前主权债务危机的重压下。欧元的生存面临巨大挑战。欧洲很可能实际上分成几个板块。美国一直以大西洋伙伴关系的老大哥自居,但因自身难保,对欧洲也无可奈何,不过仍时不常地以教师爷的口吻训导欧洲几句。欧洲一些人希望“中国救欧洲”,但又觉得放不下架子。其实,即使中国帮点忙,自救才是唯一的办法。
肯尼迪讲的第三个变量是“在东亚和南亚几乎整个区域内发生的大规模军备竞赛”。他弄不懂:“尽管最受争议的是中国的扩军,但实际上日本、韩国、印尼、印度以及澳大利亚也紧随其后,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亚洲各国对于世界的未来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如果他去读一读希拉里·克林顿11月10日在夏威夷发表的演讲《美国的太平洋世纪》,就不难明白了。她说:“正如美国在建立跨大西洋架构所发挥的核心作用一样……现在我们正在太平洋两岸之间做同样的工作。21世纪将是美国的太平洋世纪。”她明确说要在亚太“打造基础广泛的军事存在”。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10月24日说:“我们不考虑减少在这一地区的驻军。如果说有什么动作的话,我们是要加强在太平洋地区的驻军。”
中国的国防建设完全是为了自卫,这一点连美国人心里也是清楚的,之所以要一再煽动“中国威胁论”,那完全是为了证明自己耀武扬威的合法性,也是为了吓唬中国的邻国来为它效命,同时还可以多卖一些武器。不过,中国的邻国是有头脑的。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9月9日一篇文章的“原文提要”只有一句话:“多数亚洲国家——包括美国最亲密的盟国——都认为它们的经济前途与中国联系在一起,而把美国看成是消除焦虑的工具。”看来作者是明眼人,真是一语中的,言简意赅。倘若美国少插手,亚太就太平了。
未来存在不确定性
曾经主宰世界、如今已呈疲态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病得实在不轻。近两三百年来,它一度可以从殖民地掠夺财富来滋养本土。后来又凭借先进技术和管理,用“舶来品”从外国赚钱。近20多年,西方靠“钱生钱”来赚大钱。西方的高福利主要是靠“掠外补内”来实现的。但是,如今靠老办法来维持他们的好日子已经不可能了。一批新兴国家的市场竞争力令他们望而生畏。美国现在提出要“再实业化”,希望再出几个比尔·盖茨和乔布斯,在高科技上有新的突破。这种设想当然合理,但能否立竿见影则有很大的问号。
“占领华尔街”是民心的表露,但这种民意可以通过美国现有的政治体制,化为改革美国的行动吗?很难。坐在华尔街上抗议容易,但真要改革华尔街,就像病人要自己给自己的心脏动手术一样难。但可以相信,正义的呼声是有穿透力的。《华盛顿邮报》10月12日刊登的专栏作家尤金·鲁滨逊的文章说得好:“某个时刻,抗议的营地会消失。既然这个国家和世界都不会改变,他们会判定失败了。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样的判断是错的。我认为,‘占领华尔街’运动蕴含的进步变革的种子,可能发展成某种极其重大的东西。”什么东西?现在还看不大清楚。
伊斯兰世界正在进行的变革,十分复杂。但归根到底,他们是在从事一项历史性的事业,那就是如何把伊斯兰的信仰同现代社会融为一体,为广大信众谋得体面的生活和公正的法治。“阿拉伯之春”的主要原因是社会不公,贫富悬殊,粮食涨价,住房紧张,青年大批失业。当地学者说:“没有其他地区隐藏的危机像这里那么尖锐,也没有其他地区像这里这样如此缺乏令人信服的发展模式,因此未能成功地把新生代力量融入社会之中。”要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和一个或几个合适的治理模式,很不容易。更不利的是,西方世界总要插手。看来,路很长,风浪很大,只能继续探索。
当今世界事态呈现出很大的不确定性、模糊性和突发性,实在需要我们冷静观察,谨慎应对。埃及学者、第三世界论坛理事长萨米尔·阿明今年6月写道:“资本主义的衰落可以开启向社会主义的长期过渡,也可能带领人类走上野蛮之路。美国及北约军事控制全球的计划,帝国主义中心国家民主的衰落,正在反抗的第三世界国家希望民主拒绝复古的态度,都对未来的走向发挥着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