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17版:美丽乡村

本报《美丽乡村》周刊与浦江县联合举办“农民赛诗会”——

行吟庄稼地 诵咏田舍间

  农民与诗人,两者的距离有多远?一点也不远。

  一把饱满的稻穗、一行在空中飞翔的大雁、一支普通的扫帚、一串散发清香的葡萄、一首喜气十足的秧歌……这些再常见不过的东西,成了农民诗中的主角。

  彼时,他们或在扫大街,或在兜售自家种的菜……他们是农民。

  此刻,他们摇身一变,站在古戏台上,吟诵诗词,他们是诗人。

  11月24日,浦江白马镇嵩溪村。本报《美丽乡村》周刊与浦江县文联、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等单位联合举行的浦江首届农民赛诗会如期举行。经过层层选拔的18位浦江农民诗人,云集嵩溪,在古戏台的红灯笼下,一较高低。

古典诗中,泥味十足

  上午9点,云开雾散。冬日温暖的阳光打在了古戏台上,赛诗会开始了。

  台上,什锦班锣声一敲,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诗人们“露怯”了。

  1号诗人郑有理,是“玄鹿吟社”的常务理事。刚才谈起诗歌与互联网结合时还眉飞色舞,现在不停地抽着烟。7号诗人王仲凯嘴里念叨个没完,令14号女诗人徐伏红也越来越紧张。

  49岁的郑有理还是稳住了,他台风稳健,词也没忘。可65岁的王仲凯,几乎是被工作人员推上台的。才念了两句,就忘词了。老汉略显无助地望向天空,又低头想了会儿,才勉强接上。

  “紧张死了。一上台,全给忘了。”王仲凯冲下戏台,直拍胸脯,像孩子般吐着大舌头,活脱脱是个老顽童。

  好一阵子过去,王仲凯才平复了情绪。他告诉我,这首名叫《农村秧歌热》的七律诗,他早已滚瓜烂熟了。“不怕你笑话,我今天两点钟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四点钟就起床排练。”

  说着,老王就比划开了。“秧歌六旬又回来,拿手姑婆上舞台……”老王边念着自己的诗,边伸出右手,大小拇指翘起来比出个“六”,抬起又收回。

  也有不怯场的。64岁的邵继材是嵩溪本村人,占着主场的优势,老人异常淡定。他头戴斗笠,脚蹬草鞋,肩背锄头,腰配砍柴刀,不急不缓地走上舞台,洒脱脱地亮了个相,向观众、评委问好,然后才放下斗笠、锄头,吟颂他自己创作的诗。

  邵继材一下台,就被诗友们围住了。“也没什么的,反正就跟平常一样。我们写的诗,不就是我们自己干的活吗?”老邵说。

  且看老邵的诗:“既种茶兮又植桑,工余更以爱诗忙……”难怪他底气足,这就是写他自己嘛。

  不只是台上比得起劲,台下一样看得有滋有味。徐望亭奶奶有点急了,83岁的她,记错了时间,以为赛诗会是在下午呢。谁知道,上午就开始了,等她来时,都过了一半了。“可惜了,可惜了!”她念叨着,好在有人送了她一本诗集,老人家才安心了。“我喜欢诗,诗能够让人高兴。”徐奶奶说。

  当诗人诗兴大发时,往往也是“HOLD”不住的。这不,评委也耐不住寂莫,即兴发挥,也要吟诗了。评委、剧作家文捷上台吟道:“……更喜浦江毓秀地,至今依旧文风萃。”

他们的诗,就是生活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穿着环卫工人服的诗人黄浦荣,是名清洁工。接受我采访时,他反问我这个问题。

  他有一段命运多舛的人生。63岁的黄浦荣是老三届,毕业于金华一中,原本学业优秀。但因为各种原因,生活得并不顺。十年前,他在老家郑宅镇丰产村做起保洁员的工作。

  “我还在海南捡过三年垃圾呢!我44岁才娶老婆,现在儿子才十岁。”老黄格外得淡定。他还有些自豪地说,自己在海南捡垃圾时,赚回了三四千元钱呢。

  一个炎炎夏日的凌晨,黄浦荣起早去扫地。那天,街上停电了。满天的星斗,让老黄诗性大发,他当即吟出:“一边吟亦一边行,灯黑借光头上星。天下澄清为己任,岂容龌龊到黎明!”

  这首七言绝句,得到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众望所归,拿到一等奖。拿着奖状,老黄还是淡然地笑着:“我从1972年就开始写诗了,这是对我40多年写诗生涯的肯定。”

  无论时光如何改变,黄浦荣不变的是读诗、写诗的情怀。他先后在50周岁、60周岁的时候出过两本诗选,名叫《梦醒斋诗词选》。

  关于生活的意义,老黄给出的答案是,“我虽然是个扫地的,但我也在尽我的责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以一首《好儿郎》获得三等奖的盛先有,是个名符其实的文学青年。高中二年级时他因父亲生病辍学,之后孜孜不倦地走着文学这条路。这个35岁的农民,至今没有找到对象。

  “我不怕,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坚持、能耐得住寂寞。”盛先有这么说是有他的道理的。19岁开始走文学这条路,直到29岁,他没有获得任何收获。打工赚来的钱,全部化为一本本文学杂志、诗选、邮费、纸张费,但一直都是石沉大海。

  直到有一天,云开月明,他终于在《现代青年》杂志上看到自己铅印的名字。

  为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创作上,他辞去城里的工作,回到了海拔千米的老家,种起了高山蔬菜。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开着三轮摩托车到城里卖菜。他最兴奋的是,20天前,家里的互联网接通了,他可以更便捷地与众诗友交流学习。

  还有邵陆甫,是位残疾人。几个月前,父亲得了肺癌,他辛苦地陪护,昨晚还去挂了点滴。今天一早,又出现在赛诗会上。“生活本来就是有起有伏的,关键是要学会欣赏它。”他说。

平平仄仄,细细玩味

  诗会赛得火热时,我走出赛场,静下心来看看嵩溪村。这是浙江省的一处历史文化名村,清康熙年间,村里便有诗社,名叫“嵩溪诗社”。诗社存在了120多年,后因各种原因衰落。

  1986年重阳节,村里的一批年轻人再次开坛,取名“嵩溪学社”,把诗书画等全部纳入其中,当年就有会员80多名。

  无独有偶。1989年端午节,“仙华诗社”成立。现在,这个诗社已有社员200多人,涵盖各行各业。

  今年,浦江又先后开出柳溪、玄鹿、古城三个民间诗社,社员剧增。“柳溪诗社”的傅兆鹏是位“新手”,写诗才一年,就以《柳溪夜舞》杀出重围。“我是很幸运,比我强的诗人还有很多。不过,写诗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傅兆鹏说。

  据史料记载,历史上最早的文人结社“月泉吟社”就在浦江,那是在元朝。“月泉吟社”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第一个诗社,对后世影响极大。明、清及民国时期,诗社之风甚盛,多是仿效“月泉吟社”。

  不知从何时起,关于诗歌衰亡的说法甚嚣尘上。

  浦江县文联主席何金海肯定地告诉我,诗歌在浦江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他有一组数据:浦江现有诗社(包括作协)6个,诗人500多名,其中大部分是农民。今年5月,浦江县获得“浙江诗词之乡”称号,现正在积极创建“中华诗词之乡”。

  时光荏苒,诗词似乎退出了我们的视野。大量的小说、电视剧挤占了我们全部的闲暇时光。可在浦江,还有这么一批农民,还在坚守着这一传统文化。在凌晨的星空下,在午夜微弱的灯光下,玩味着这些平平仄仄的诗句。

  担任本次赛诗会评委的中华诗词学会理事孔汝煌教授说,“浦江农民赛诗会,赛出浦江农民诗人的风采。这样高水准高质量的农民诗,在全国也属少见。”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 00017 行吟庄稼地 诵咏田舍间 2011-11-29 2236089 2 2011年11月29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