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元　　　　　　　　　

　　几次在电脑上敲下你的名字，又停下来了。因为，在我的心中，你还是栩栩如生地活着。曾子敬，我的大学同学，作家朋友，一个充满活力的“快乐小老头”，今年竟骤然离我们而去。有时，我真希望这是一个误传，你仍会像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们一起品茗聊天，我听你谈自己的很多打算。子敬，你那神采飞扬的表情，你那爽朗的笑声，已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屈指算来，我与子敬从相识、相知到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至今已有26个年头。那是1985年9月，我们这批曾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和上山下乡的人，终于也圆了自己的“大学梦”，相聚在杭州大学中文系的课堂里。在班里，子敬是一个学习勤奋、兴趣广泛、待人热情、精力充沛的人。大学生活倏忽而过，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然而，我们俩结下的友谊，却使我们一直保持比较经常的联系。记得是1996年秋天，我到玉环县公差，你知道后特意从椒江赶过来陪我。你执意要请我到你老家看看，说：“反正也不算太远，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村里有一个柏树台门，据说是宋代一个当官的到这里隐居，皇帝赐诏建起来的，总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我算不上文人，但对人文景观、名山大川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再加上你的诚挚邀请，我们就欣然前往你的老家玉环清港镇大雷山麓的柏台村。这次造访，我结识了你那两位纯朴、忠厚的老父母，吃了你家自产的又香又甜的楚门文旦，还看到了隐匿在大山中几百年的柏树台门。回杭后，我写了一篇散文《柏树台门》，发表在1997年1月24日的本报钱塘江副刊上。

　　我有时跟你开玩笑，称你是“浓缩的精华”。因为，你人长得不高，也不胖，是属于“精肉型”的。可是，你那瘦小的身体内，蕴藏着充沛的精力。你热爱学习，热爱写作，热爱体育，热爱旅游。1米70不到的个子，却长跑、短跑、跳高、球类样样精通。特别是短跑，至今保持着100米13秒的个人记录。2005年的一天，你像平常一样，一直到了我们办公大楼大厅，才给我打电话。到办公室一坐下，我刚把茶杯递到你手里，你就又谈起了自己的打算。你说，我准备在全省发起一个“半百跑一百、健康迎奥运”百米跑擂台赛。我一听，也觉得很有意义，就与你讨论起如何组织这场活动的细节来。时光如水，一晃又几个月过去了。一天，你给我打电话说，擂台赛打算在12月上旬举行，并力邀我到时前往助阵。我爽快地答应了，可惜，因工作关系临时走不开，最终没有成行。不过，那天的盛况，我还是知道的。在有关单位与企业的大力支持下，擂台赛如期举行。2005年12月10日上午，迎着淅淅沥沥的冬雨，来自全省杭州、义乌、金华、永康、乐清、宁波和台州的70余名年已半百的“运动员”，相聚在玉环县体育中心田径场。预赛很快就决出了前7名队员。他们中成绩最好的已跑进14秒，进入决赛与擂主一分高低。10时50分，作为擂主的你，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入场。只见你冒雨跑步几周以作热身，你在场观赛的女儿说你“志在必得”！ 

　　决赛开始，一声枪响，只见你如离弦之箭直冲终点，很快将其他选手扔在身后，百米短跑取得了12秒9的惊人成绩，从而成功卫冕。

　　热爱旅游、热爱生活的你，曾任台州市旅游局副局长、市文联副主席。你的散文、论文都写得文采斐然，很有激情。你那篇《论发展台州市旅游业》的论文，就是我看后觉得很不错，直接推荐给某省级刊物发表的。你还先后在本报钱塘江副刊上发表了多篇游记、散文，见报后受到读者的好评。你的书法也很有特色，笔法遒劲，颇显功力。至今，我还保存着你手书的条幅。然而，现在物在人已走，令人唏嘘。

　　雨果说：“人有了物质才能生存；人有了理想才谈得上生活。你要了解生存与生活的不同吗？动物生存，而人则生活。”子敬，你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尽管在你的生活道路上，也充满着各种不如意的事情，可是你始终笑对生活，知足长乐。前几年有一天，你出差来杭，来我办公室坐坐。你说，你已经退居二线，现在空余时间比过去多了。言语中，也显得有些落寞。我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一天，事业总得让年轻人来接班。现在有空了，我们可以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你一听，又立马高兴起来，告诉我你在建造的绿色庭院。你说，我老家你曾去过，现在，我就要在老家建一个生态良好的小环境，以后，我们就在青山绿水中养老。

　　又过了一段时间，你到我处坐坐时，已没有了退下来后的落寞，而是高高兴兴地跟我谈老家的建设。在你的谈吐中，我仿佛看到了你家老屋推倒重建后的样子。那蓬勃的薜荔与舒漫的紫藤，遮掩着别致的农家台门，古老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花岗石门楣上，刻有“一枝园”三字，是你请著名画家王伯敏写的。这栋富有江南传统民居气息的楼房，白墙青瓦，在层绿的拥抱下依山而筑。通向房子的石板小径，沿边栽着相间的一溜石竹与兰花，似有清香缕缕；铺在庭院内的不规则糙面石板，缝隙间长着青苔和小草。你说，我家四周都是大树，樟树一人抱不过来，还有茁壮的泡桐和挺拔的水杉，屋角的柿树、乌桕，山坎上的青皮竹与槐树。你说，原来的农家小院。由于石头瓦房质量太差，已抵挡不了台风雨雪，所以拆去重建，也好让父母赖以安度晚年，而自己漂泊在外至今未能淡褪的乡村情结也得到了满足。你说，你还要修一“半间云”品茶轩。到时，我们在那里饮茶论画，谈古论今，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邀请我过段时间再去你老家看看，在那里住几天。你风趣地说：“老杨，现在我有的是时间了，可以好好陪陪你。”我给你说得心动起来，相约过些日子专门去一趟。可惜，人生无常，你这么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却骤然辞世，令人无限惋惜。

　　诗人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子敬，虽然你走了，可你依然活着，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