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人的话题　启人的思索

——读杨黎光的《我们为什么不快乐》

白烨　　　　　　　　　　　　

　　因为只能利用较为零碎的时间，杨黎光的《我们为什么不快乐》，一直读得断断续续，这也使我有较长时间跟他一起思索有关“快乐学”的问题，从而在繁忙的杂务中停歇下来，喘一口气，反观一下当前的社会现实，也认真地审视一下自己如牛负重的当下状态。说实话，总有看不完的书，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文章，使得我们总在笔耕与舌耕的交替转换中忙得不亦乐乎，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快乐不快乐的问题。我想，当总编要经常策划选题、终审稿件，搞写作要悉心收集素材、驰骋想象的杨黎光，忙碌的状态应该跟我们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却硬是挤出时间来，花了好几年的功夫，不断思考并梳理着与“快乐学”、“快乐族”相关的话题，并结合现实人生中的种种问题，用大量中外古今的文史资料，来对“快乐学”探赜索隐，究原竟委，竟然完成了一部近30万字的文化论著。仅此而言，他就很让人纫佩，也很让人汗颜。

　　我一边读着《我们为什么不快乐》这本书，一边寻思着杨黎光为何转而去关注这样一个非文学性的话题。一本书读完了，也想得有些眉目了。我以为，无论是作为一个文学写作者，还是作为一个媒体总编辑，他比之我们，都有着对于现实人生的更多贴近，有着对于当下人性的更深观察。他由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变化、时代演进，看到新的历史背景之下，因为主观与客观、社会与自然、经济与文化等诸多因素的交互作用，人们越来越难有真正的快乐，或一味追求另类的乃至变态与病态的快乐，或为一己的快乐损害他人的快乐，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人的“快乐”的流逝与缺失，诸种“快乐”的变态与变味，使他感到问题的严峻，事体的重大。知识文人的本分与良知，使他难以袖手旁观，不能听之任之，于是他就推开了一切，把直面社会现实与人们的心理现实的“快乐”问题的探讨，作为写作的当务之急与头等要事，循着自己的思路，心无旁骛地钻了进去，锲而不舍地做了下来。由此可见，杨黎光的潜心于快乐问题的追问与思考，内里则是忧人忧心，而忧人忧心的背后，是因为忧国忧民。

　　旨在构筑人的“快乐学”的杨黎光，动用了一切历史的与现代的理论资源与知识资讯，从宗教、文化、哲学、政体、饮食、男女等不同的角度与层面，对与快乐相关的因素与因缘，进行了细切的剔抉，多向的探测，可以说，构成了有关“快乐”主题的全方位的考察与开放式的思索。但正因他自己在结尾处写到的那样：“当我不得不结束这部书稿的写作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给读者一个明确的唯一的答案。”他说的很无奈又很真实：“最终，我只能把思考的过程提供给大家参考，将它当作一个未解的问题呈现给大家。”但这种无有明确定论与结果的探索，并不意味着这本书就没有什么意义。恰恰相反，这种全方位、多向度的思考，会使不同层次的人们从中得到相关的撞击与启迪，使他们可能由此反观自身，得以自省；而那种开放性、无定论的思绪，又会引动人们由“快乐”与“不快乐”的具体话题延伸开去，在回顾历史与联系现实之中，深入寻思人生与人性的诸多本原性问题。而无论是由此产生的自问，还是由此引发的天问，对于那些置身于日常俗务难以自拔的人们来说，都是一次有意味的问题拷问与难得的精神荡涤。

　　我更为看重的，还有作者那深渗在全书各个章节和字里行间的反思意识与人文精神。说实话，关注人的快乐感、快乐观，心系人的快乐质量、快乐能力，是一种直面现实的社会反思，更是一种直取本质的人性关怀，是以人为本的理念的一个具体实践与生动呈现。从各个章节的论述看，作者在不同的话题的论说里，都有大量的正向与反向的论据与例证，提供给人们去琢磨、寻思与判断，作者只在章节之后的“我的快乐体会——”的结尾文字，来扼要抒发自己的相关感受与感言。看得出来，作者是运用讨论与对话的表述方式，在一种平等的交流之中，以自己的自白与自觉，引发人们的自省与自知，从而在追求快乐的旅途上习得自控与自律，获得自信与自主。尤其是作者在第十一章借用经济学家茅于轼的“把经济学的双赢的道理搬用到快乐上来”的话，把话题最终落实到“营造一个快乐的社会”的大目标上，使“快乐”远远超越了世俗，超越了个人，而具有一种人人快乐，共同快乐的大同性，这几乎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共产主义理想的同一个目标或另一种表述了。因为以人为本，所以殊途同归。这很诱人，也更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