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艘航船
编者按:
世界因海相连,海洋是人类共同的家园。2005年4月25日,国务院批准将每年的7月11日确立为中国“航海日”。2011中国“航海日”庆祝大会,将在“千岛之城”舟山举行。
舟山的航海历史,可追溯到数千年前。早在秦朝,徐福就是从舟山的岱山蓬莱岛启航东渡日本,开启了中国文化东进的先河。慧锷归国、鉴真东渡、遣唐使往来、郑和下西洋、海上丝绸之路,舟山群岛都曾经是始发站或中继站。千百年来,舟山人民赶海不辍,演绎了同舟共济、自强不息的海洋精神和浪漫情怀,也积淀了丰厚的海洋文化。本报在中国“航海日”来临前,组织了一批讴歌海洋精神、描写大海壮美的散文、诗歌以及图片,组成一个专版,以飨读者。
复达
我在寻找那艘航船。那艘航船其实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淡淡的影子。陈旧,船壳的油漆像是多年未更新,斑斑驳驳。老迈,航行起来机声隆隆,如声嘶力竭般地吼叫,船尾冒出的黑烟甩着长长的尾巴,缓缓行驶。船舱里二三十个座位的木板凳前后排列,柴油味,咸腥味,烟味,混杂一起,让初次乘坐的人感觉有点乌烟瘴气。就是这样的一艘航船,来往于我所在的大岛与对面的小岛之间,在两个岛之间架起了一条飘浮的纽带。
就这样,因为有那艘航船,将小岛上的人天天载到大岛上,卖鱼货,买日杂品和蔬菜,走亲戚,浏览县城里的市面,然后,又乘航船返回。也载着大岛上的人去小岛,或探亲,或游玩。哪怕船上只有一两个乘客,它总在规定的时间里开航。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几户人家乘那艘航船去对面的小岛上游玩。因为船舱里嘈杂,他们就伫立在船舷边的过道里,一边聊天,一边观望黄浊的海水。我则拐到驾驶室去看船长。船长是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捕鱼出身。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交。那是参加县里的一次文代会,他画渔民画,为美术协会的代表。见他这样一副渔民的样子,画出的渔民画却构图清晰,想象独特,心里很佩服他,便特意打听了他的姓名,并与他打过招呼。这次该是第二次见到他。只见他一个人站在罗盘桨前,两手扣着罗盘,眼望前方海域,显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见我进去,他向我笑笑,像对老熟人似地问我是不是去小岛上玩?我说离这么近的小岛,竟然从未去过,就去走走看看。是该去走走看看,很有味道的。他一边操纵罗盘,一边点点头说。我问他最近还画不画?他说静下心来就有画的欲念。他的话不多,我若不讲,他就默默地把握罗盘。不一会,航船到了小岛的码头边。待我向他道别,他也只说了声再见,似乎又变成初次相识的人一般。然而,这样一位少言寡语的渔民画家,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印象。
小岛果真不大,由起伏的三四座山头组成,村落就在面朝大岛的山岙里。一艘艘渔船沿岸边的码头停泊。沿着蜿蜒的山路,便可到达山后的海滩。海滩分两处,一为小沙滩,一为滩涂。小沙滩小巧,像一弯虹镶嵌在山脚下,显得精致,令人不忍去打扰它。滩涂则延伸在山头间,诱惑着我们去跋涉,去拾贝捡螺,甚至冒出像小时候那样打泥仗的念头。我们便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跋涉滩涂。与小时候我常去的后沙滩不同,那滩涂上的海瓜子不多,倒是看到有人往洞里捕捉望潮——一种小章鱼。我们也便学样,往洞里拼命伸入手臂,边感觉洞里是否触摸到望潮。那洞像是无底一般,连整条手臂伸进去都未到底。一边又观察周边洞口有没有望潮钻出来,想迅疾捕捉。这纯粹是一种兴致所致,哪有技巧?甚至是瞎摸,根本不知洞里有否望潮。但有兴致就行,到小岛上去本就是一种兴致所为。兴致勃勃地在滩涂里跋涉玩乐后,又在滩涂上方的堤坝边围坐休息,边吃带来的休闲食品,边各自畅谈滩涂上的所得所感,将欢声笑语散落在滩涂的上空。
每每看到对面的小岛,便想起那次小岛上的游玩,想起那艘老旧的航船,还有那位画渔民画的船长。至今,小岛依稀可见山头的绿色,那艘航船却已不见踪影,那船长也蒸发了似的,随航船湮没。
这一切,缘于对面的小岛上建起了大型的船厂。于是,围填的土地掩埋了小巧的沙滩和望潮的家园,拔地而起的是一栋栋的厂房,涂着橘红色的高大龙门吊耸立在山头的背后。为着这一船厂,小岛与大岛之间构筑了拱形的桥梁。
有了大桥,自是方便了企业,也方便了小岛上的人们。桥上大车小车来来往往,摩托车、电瓶车也在早晚时段川流不息。小岛上的人再也不用按航班候船开航。如此,航船已完成了它的使命,成为一种历史的记忆。
然而,我还在寻找那艘航船。我明明知道那艘航船已不再航行,也知道寻找的结果将令我失望,心底里却依然顽固地寻觅着。是一种失落,还是在怀旧?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