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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美丽乡村·纪实

那山,那村,那人

  一边是小城镇的崛起,一边是乡村的消逝,城市化正在改写着城乡的版图,同时也席卷了一代人的生活。

  记者调查乐清一些移民村村民的生活变迁,从山上到山下,他们正经历着祖辈从未经历的人生——

  乐清人把住在山区的人叫做山头人,但很少人知道乐清清江镇真有过一个叫山头的村。现在随着山头村人移到平原,知道这个村的人就更少了。

  自从山头村改名为清南村的那一刻起,村党支部书记张士平就预感,这个曾经养育了967人的清江山区小村庄,像村里农户们世代居住的房子一样,将湮没在疯长的杂草里。

  记忆中的炊烟

  4月14日,张士平与村委会主任谢祥其来到乐清市扶贫老区办,要求解决移民住房指标问题。

  山头村当时申请了40间40户的移民指标。十多年过去了,村里的孩子逐渐长大,户数裂变成现在的260户,没有移民的村民也住到了山下。村民对房子的需求就更为迫切。

  村报账员林善琳就是其中之一。林善琳一家祖孙三代8个人住在一楼一底只有5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

  15年前,林善琳一家作为村里的第二批移民,移到了清江镇平原地段,也就是现在的清南村。当时他大儿子15岁,二儿子14岁,林善琳在移民村里建起了现在这间房。

  说起当时下山的初衷,林善琳说:“两个儿子都在清江中学上学,以后肯定也在山下谋生。我们搬家下来,可以少些奔波。”

  “移民是山区农民脱贫致富的有效途径”。乐清市扶贫老区办主任项近森说,“致富是移民最初的愿望。如果移民在山下生活适应了,他们自然会移下来。我们现在主要靠创造就业机会吸引劳动力自愿转移。” 

  市扶贫老区办在四都乡建立的一个来料加工基地将于近日开工,基地与虹桥、天成一些企业合作,为移民创造就业机会。

  当年林善琳一家人住到山下后,好长一段时间,心还在山上。他本来以为自己可能与祖辈一样,会一直把山上的农耕生活过下去。

  “一开始怎么也不习惯,每天都要上山一趟才觉得踏实。山上种了番薯和一些蔬菜,过日子还是靠山上的作物种植。更要紧的,是山上有熟悉的气息。”林善琳说。

  作为移民的第二代,林善琳的儿子林周东如今在虹桥镇上当摩托车修理工。每月挣1700元,虽然不多,但他已适应了山下的生活。“很少上山,这几年基本都没去了。” 

  山上已无故人

  4月15日,张士平叫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司机,开一辆长安小面包车送记者上山。小车在1.8米宽的山路上行驶,记者有点担心:这么窄的路,上面有车下来怎么交会?

  “放心,山上一辆车都没有。”司机满不在乎。

  一路上果然没碰到一辆车,只有“长安”爬坡的轰鸣。10分钟后 ,车子停了下来,山头村的一个自然村到了。

  到处是破败的房子,从缝隙长出的野草将台阶湮没,油菜花寂静地开着,杜鹃花开得正艳,村里静得只听到鸟鸣。

  “都没人上山啦,老一代年纪越来越大,走不动了。现在春笋最多,可我儿子连山上的笋都懒得去挖了。”林善琳说。

  林善琳家在山上有三间老屋,还有一片“3000株番薯藤”的山园。

  以前,山头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算法,每个村民的山园有多少不是以亩为单位,而是以番薯藤多少株作为计量单位。

  “现在,是不能种番薯了。到成熟时节,野猪也会把番薯园翻个底朝天,没啥收成。”林善琳介绍,几年前,山头村还有张阿苗、王献立等老人留守,但随着山头山上的生态越来越好,番薯都成了野猪口中的美味,山田也成了野猪的脚下路。“人是越来越住不了了。”

  老人们本来是要坚持留守的,就像他们的祖辈一样。

  但三年前几个小偷进了王献立老人的家,当着老人的面将他家翻了个底朝天。小偷很猖狂,临走还说:“你叫啊,叫了也没人听见。”

  看着小偷扬长而去,王献立知道山上的这个家是不能住了。

  去年,山头村的最后一名留守老人张阿苗,也住进了村里建在山下的一间一楼一底的房子里。

  像山头村一样,如今空无一人的村还有湖雾镇赤砂村、岭底乡的茅平、泉路等村,四都乡、仙溪镇、智仁等乡镇的偏远村的人渐渐远离小山村,走向繁华的平原或都市。

  山下新鲜人生

  从山上迁居到山下,不仅仅是居住地域的变化,对于祖辈都生活在山上的村民来说,他们要适应他们的祖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1997年,岭底茅平、泉路两个村也先后整体移民到虹桥镇。现在移民们已经在虹桥安居乐业,大多数都在企业里找到了工作。

  茅平村的周士楷搬下来后,学做了两年模具,自己购买了8台机器,办起了模具厂,如今他已经是年收入超10万元的小老板了。

  坐落在乐清市最偏僻、与温岭接壤的湖雾镇赤砂村2003年开始移民到湖雾镇中心小学边上,现在全村铺上了水泥路,自来水、电、路灯、程控电话、排污设施、闭路电视、互联网一应俱全,还新建了公厕和村办公大楼。村民人均年收入达4940元,是移民前的5倍多。

  但移民也有移民的烦恼,尤其是有点年纪的村民。

  林善琳现在还在种地,“三亩田,当中一半是租种的”。

  农闲时他帮人做水泥活。“如果天气好的话,每打一次工就有100元收入。”但林善琳打工有时会“欠收”,碰到雨天,那就没钱可赚了。

  下山后,很多移民发现自己由于缺乏技术,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压力似乎比在山上时更大。

  “三十年前,我们山上收成好,平原的人千方百计嫁到山上;现在山民下了山,如果没有房子,也难娶媳妇。”林善琳说,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能改善住房。

  张士平说,现在山头村人分散租住在清江、南塘、虹桥等地,像林善琳家祖孙一起挤小房子的也有四十多户。

  村干部们为了让村民住得好也想尽办法。前几天,经村干部再三申请,清江镇里答应给清南村6间地基的指标,为了物尽其用,村干部决定将这六间建成商品房,可以有12户住上房子。这是个好的开头,但显然,12户还只是杯水车薪。

  “这几天不知有多少村民找我要房子,我的手机都被打爆了。”张士平说,“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只能以抓阄的形式进行分配。”

  一个村的消失,不是改一个名字这么简单。  

  作为清南村党支部书记,张士平显然得考虑更多,“现在村民仅靠打工要想致富还是比较难,我们正考虑先解决村民的民生问题,其中,解决村民的住房问题是第一要务。”

  “今后要开发我们的山林资源,对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进行开发,山上的经济发展了,资源丰富了,清南村的移民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纪实 00018 那山,那村,那人 2011-05-03 nw.D1000FFN_20110503_2-00018 2 2011年05月03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