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市风:种地去
本报记者 陈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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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一帆 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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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东湖的开心农场内,市民正在收小白菜。 高洁 摄 |
如果有一家小型农场,采用有机耕作方式种植蔬菜,你是否愿意预付一笔钱给农场,以高于一般市场价格获取时蔬。但你需要同时承担可能的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你可以亲自播种、灌溉、采摘,参与整个生产过程,享受现实版“开心农场”的乐趣。
这种农场运营模式,其实在西方和日本已经流行近半个世纪,被称为“社区支持农业”(CSA),在我国,则刚刚起步。
城里人爱上开心农场
眼下,宁海县最热闹的地方,要算有“世外桃园”之称的胡陈乡。
在那里,村民以200元到400元一株的价格,提供桃树给市民认养。从3月下旬到现在,桃花怒放,城里人一拨拨地往村里跑,带着家小、好友,去“看望”自家认养的桃树,赏花、逛农家乐,成为他们周末的有趣生活。
在温州,尚田农庄乡村俱乐部在入春之后也热闹异常。这家“开心农场”,自去年从网络版变成现实以来,人气异常火爆。“李家菜园”、“钱家庄”、“金圆宝地”,农场的50亩地被分成小块出租,田头上都挂着各家的名号。
上周末,绍兴市民王君芳带着一家人,前往市郊的“开心农场”自己租的菜地里采收小白菜。她以每年1200余元的租金,在那里租下了20平方米土地。除了小白菜,眼下,她家地里即将成熟的还有四季豆、土豆、茄子。
浙江各地的“开心农场”方兴未艾。花钱租地认种几株蔬菜、认养几只土鸡,正让城里人趋之若鹜。
“来租种的都是城里有固定收入的家庭。”温州尚田农庄负责人说,“平时,俱乐部工人会帮他们种地,通过短信等方式告诉‘地主’们播种、收获的时间。所有收获的农产品归‘地主’所有,农庄还可以帮他们做干货、腌制等加工。”
绍兴“开心农场”负责人周先生告诉记者,自从认租活动开展以来,每到周末,农场便热闹非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推出至今,已有50多户市民前来认购。目前,农场里百余亩果林和100余只大棚内,种植着草莓、葡萄、茄子、空心菜、豆角、冬瓜等各种各样的果蔬。
“自己种的菜放心。”王君芳说,“今天瘦肉精,明天染色馒头,后天毒豆芽……现在买什么都不放心。”
这两年,在城市郊区、卫星城镇甚至城市的高楼间隙,雨后春笋般冒出很多“开心农场”,正是暗合了这个心态。
绍兴“开心农场”属于绍兴市农科院所,负责人周先生表示,“城里人可凭喜好认养、种植自己需要的蔬菜和农作物,可委托专人管理。农作物生产过程无公害化,施用农家肥,手工除虫,消费者参与监督生产全过程。”
其实,“开心农场”这种模式有个专业名字:社区支持农业(CSA)。
这种模式于上世纪70年代起源于瑞士,并在日本得到最初的发展。当时的消费者为了寻找安全食物,与那些希望建立稳定客源的农民携手合作,建立经济合作关系。
如今,CSA的理念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传播。仅美国注册登记的CSA农场就有761个,北美有上千个CSA农场,为超过10万户家庭提供服务。浙江出现的这些“开心农场”,正是这种CSA农场的雏型。
浙江“愚夫”的CSA实验
我国第一家CSA农场“小毛驴市民农园”,是3年前,由中国人民大学的农学博士石嫣创办的。
2009年4月,在美国CSA农场当了半年实习生的的石嫣,回国后在北京西郊六环凤凰岭脚下的一块20亩土地上,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社区支持农业(CSA)”的农场“小毛驴”,直接把健康菜送到社区居民家里。
而浙江湖州的愚夫农庄,开办时间比“小毛驴”还要早一些。只不过,农场主沈慧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办的“专门卖给城里人吃”的农场,其实是世界上正在流行的CSA模式。
3年前,在北京一家房产公司做管理的湖州人沈慧强开始动心思,回老家办一家农场。在那时,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叫“社区农业”。
只是身处都市久了,身边人对食品安全的担心触动了他,再加上父母也老了,家里的地荒芜了。“不能继续荒下去”,作为农民的后代,他打算返乡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种菜,“卖给城里人,然后赚钱。”
2008年,他用北京打工多年的积蓄约10万元,在埭溪镇山背村租下25亩地。“25亩地全种上当季蔬菜。种出来的菜定向送往杭州等城市的居民家里,周一由消费家庭选定蔬菜的品种,周五配送到家。”
后来,一个偶然机会,沈慧强在北京遇到了石嫣。交谈之下才发现,原来自己搞的这个配送农场,其实正与国外流行的CSA的理念不谋而合——
提倡本地生产、新鲜消费;只卖当季菜,一切农活都是手工操作;禁止使用化肥、农药和除草剂、催熟剂等影响庄稼正常生长的化学药物。
本来与沈慧强一道在北京那家房产公司打工的山东80后郭国正和郭德海,闻讯后也加入到“愚夫”。于是,他们三人再雇佣3位当地农民,农场开始运作。
地里的大白菜生虫了,沈慧强雇请的农户跑来问他,要不要打药。
“不打,我们不打药,不用化肥。”
他告诉他们,但农民仍站着不走。不打药,菜都被虫吃了,烂了,产量少,还不好看,卖不出钱。
第二天,沈慧强雇了一位农户,花了2天时间捉虫。
“最多的时候有100多客户。”沈慧强说,但很快,“愚夫”农场也碰到了国内所有CSA农场所面临的问题:“有的家庭叶公好龙。”
有时,沈慧强会收到一些投诉。菜的品种少,送来的都是便宜菜,菜的品相也不好,等等。
他一一跟对方解释,我们不用大棚,不用化肥激素,只种当季菜,菜的品种少,品相也不会很漂亮。当季的菜在市场上自然便宜。
理解的总是大多数。不理解的,沈慧强会劝他们选择超市里大型有机农场生产的品相更好、品种更丰富的蔬菜。他称这是“筛选顾客”。
后来,沈慧强发现,这些家庭需要的是一个菜篮子,光蔬菜是不够的。去年起,他又租了39亩地,其中30亩用来种有机大米,4亩养了鱼,其余养猪、羊、鸡和鸭。
最近,配送家庭终于稳定下来,共30户。
4月底,愚夫农场推行会员制,每个消费家庭每月1500元,一个季度或半年预交一次,一年费用1.8万元。
“预付款,也是国际上CSA组织最常用的一种销售方式。”沈慧强计划,等今年有了微利后,“愚夫”将到杭州、上海等城郊寻找土地扩种。
绿色契约,城乡互动
自从家里的桃树给城里人认养之后,宁海胡陈乡村民陈嘉谷,明显感觉村里热闹了。
“收入肯定比以前卖桃子高了,主要是现在来村里的城里人多了。农家乐生意好了,也交了城里朋友。”
陈嘉谷上周就接待了那户上海的认养人家,邀请他们来家里吃土鸡、去村里的鱼塘钓鱼。“孩子们还加了QQ,像亲戚一样。”
最有意思的是,“开心农场”使生产者和消费者面对面,在建立有机农产品购买者和生产者之间的信任感时,很多农场的态度高度一致:不认证,依靠和消费者的直接联系来维系信任。
“就连配送时的分量,也不会太讲究,甚至从来不问。”沈慧强的一位杭州客人陈女士说。
这更像乡土社会里人与人的交往方式。但“开心农场”带来的变化不只这些。
今年春天,浙江日报报业集团在富阳新沙岛上租用了330亩农田、100亩林地,由所属单位的员工认购。
那些地计划用来种蔬菜、养鱼养猪,开办农家旅馆,员工不但可以体验到种植、田间管理和收割、采摘等劳动乐趣,还可以认种、认养果树、花木、蔬菜等,农产品则以成本价卖给员工,富余的供给职工食堂。
“从前企业用饭局和唱卡拉OK犒劳员工,现在企业福利变成有机蔬菜和农庄休闲。”有关负责人表示,“这正在成为都市新潮流。”
在“小毛驴”的创始人石嫣看来,社区农业有它存在的价值,它不仅仅是一种生产方式,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石嫣说:“也许要花更多心思考虑人与自然的关系,正确认识自然的生产过程,实现良好的城乡互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