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五亩地
——一个“都市农夫”的生活体验
自述:戚建卫 (浙江传媒业美编,杭州人,70后) 整理:记者 江晨 通讯员 叶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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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没去打理,地里的野草长得比大蒜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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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休日,妻子和女儿在为刚种下的大白菜浇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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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椒丰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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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一间养花的阳光房。 |
上周五,女儿所在的幼儿园老师打来电话,问我家农场的玉米什么时候成熟。到时,她想带小朋友来我的“开心农场”采摘。
这5年,因为农场,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
最初,我在距离杭州市区12公里的勾庄租下5亩地。但没几年,农场被商品房挤占,被逼仄过来的城市吞噬。
两年前,我转战至离杭州市区19公里的良渚。那里,农村也在不断拆迁中。幸运的是,我租到了5亩地,农场得以重建。
城市仍在不断扩展。我的农庄不知道会不会再迁址。但至少目前,它让我过上了田园生活。
我是都市农夫
我一直想有一处自己的农场,这个想法,由来以久。
从小,我就喜欢种些花花草草。大学时,我在中国美院学环境艺术专业,也多少与这个爱好相关。但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在家里几个平方米的露台上种向日葵、丝瓜,在花盆里种青菜、小葱。有时也会养一些仙客来、芦荟之类的花草。
但我一直没忘记去找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寻觅,开始于5年前。
那时,日夜加班令身心疲倦,拥堵的街道、嘈杂的都市和冷不丁曝出的食品安全问题,时时刺激着我的神经。这时,妻子怀孕了,为未来小生命找一处“世外桃源”的想法,催促着我开始行动。
为找一块合适的菜园,我有时开车有时骑着电动车,几乎跑遍了杭州市郊。每看到闲置土地,就冲上去打听土地的主人是谁,有没有出租意向,有时甚至跑到农民家里挨家挨户询问。
为找地,我最远骑车到江干区八堡、九堡,这里过去是杭州市的蔬菜基地,但现在变成了一座座楼盘,很难找到闲置土地。就算有,当地村民也会说,不久就要拆迁,不适宜种菜。
2006年,我终于在城西勾庄的通运路边上找到一块闲置土地,从一位姓时的河南人手里转租下来。这块地共5亩,每年每亩租金800元,我签了租用三年的合同。
在这5亩地后边,是建德农民租种的草莓;左边和右边,是湖南、贵州农民租种的蔬菜。当地农民大多外出做工,地里劳作的都是外地人,还有我。
我的“都市农夫”生活就此拉开帷幕。
种地的苦和乐
我父亲在参军前是金华农民,我在金华农村待到7岁。这或许埋下了我对土地的热爱。
得知我要租地种田,父母和妻子都表示支持。家人觉得,把踢球、旅游的爱好变成种地,没什么不好。
起初,5亩地由我一个人折腾。菜园的作物分布没啥规律,完全是兴之所至。这边种点番薯、玉米、南瓜,那边种些辣椒、茄子、韭菜、番茄,田地间隙里种桂花、铁树等苗木花卉。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种田“师傅”是乡下的舅舅。他在金华竹马乡李经堂村有地,种些供自家人吃的农作物。我的朋友圈,没有人知道种菜、施肥这些事,即便那些在农村长大的哥哥姐姐们,也只零星记得小时候帮父母除草、浇水的农活,到了城市生活后,与农村就更疏远了。
另外,感谢互联网,每次都能帮我搜索出我要的知识。让我惊奇的是,网上和我一样热爱种菜的人不少,我们互通声气、互相答疑,形成了一个有趣的种菜“圈”。
三年开荒,我开始理解农民靠天吃饭的艰辛。
我的勾庄菜园是片地势低洼的积水田,再加荒芜日久,排水不畅通,每逢雨季,都会水漫金山。眼看要收获的番薯和玉米,一夜间被水淹了,心里的滋味还真难受。
2008年,菜地遇到运河水倒灌。那年夏天,连下了一个多星期雨,种下的庄稼不久被淹死,只好重来;被水浸泡过的番薯舍不得扔掉,拿回家却怎么也煮不烂,根本不能吃。
在勾庄种地那3年,也就茭白、芋艿有些收成,其它收获不多,不像现在,多得吃不完。
新菜园租了十年
2008年,菜园对面建起“海派风景”,通运路周围耸起越来越多的楼盘。2009年初,5亩土地的3年租期到了,被当地村民收回,他们种上了树木,希望在未来拆迁时赢得更多补偿费。
我不得不再次寻觅菜地。这回,我比上次跑得更远,甚至跑到转塘、闲林、瓶窑。最终,我找到良渚东塘河村的5亩地。
这里离良渚文化村很近,附近的新楼盘建设正如火如荼,安置拆迁户的农居房已开建。我的5亩地是从大规模流转土地中二次租赁来的,租期10年。
在5亩地的周边,我用木篱笆围了起来,将原来在勾庄养的几只鸡搬过来,还养了负责看门的“小黑”、“旺旺”两条狗。
农场新开张特别琐碎,我索性把乡下舅舅请过来,帮我做菜园规划。
菜园实行分片播种,最外围种植玉米、小麦、南瓜、冬瓜,第二层种番薯、芋艿和茭白,最里层种需要精心呵护的时令蔬菜——番茄、黄瓜、辣椒还有韭菜、葱、蒜。菜园最中间种植从勾庄移植过来的铁树、桂花树、柳树和竹子。
去年,我还请人在菜园正中央挖了口塘,准备用来养鱼。放养的几十尾小鱼,如今已繁殖出更多幼鱼。
社交圈也变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农场的乐趣开始慢慢显现。
为让菜园更添生机,我买了十几只鸡在田里放养。鸡可以除虫,鸡粪可以肥田。
十几只散养的鸡渐渐长大。自从建起这个农场,家里就再也没有买过鸡蛋,女儿自出生起,就吃自家的土鸡蛋。自己种的蔬菜,因为没用农药、化肥,全家人吃得特别放心。
很多朋友知道我有这片菜园,常常会来讨要一些新鲜蔬菜。每有新鲜蔬菜收获,我就分他们一些。在我的同事朋友中,几乎都吃过我家产的农产品。这让我积累了好人缘,让我快乐。
这些年,我每周三次奔波在农场与城区的路上,但这样的赶路是快乐的。每在工作中有不顺心或压力大的时候,我就躲回自己的农场,干农活。出几身汗,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年事已高的父母在农场操弄作物,寻找自己的青春记忆;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在菜园里体会到大自然的神奇;朋友们把这里当成聚会场所,每到周末,总是主动约我,帮我劳动,带孩子采摘……
我和我身边的人,都迷上这田园生活了。
城市,请慢慢长
五年了,我这兼职农民开始对农活日渐熟稔,但也不时遇到新问题。
去年10月开始,我寻思给菜园修几间工房,起初村民反对。后来,我找到村里的负责人,耐心地说服和解释,同时也帮村民做些我能做的事,最后,村民终于接纳了我。
今年年初,哥哥、姐夫和我,停停做做,花了好多周末时间,终于把工房盖了起来。
这个过程,让我一直在反省城里人与乡下人的关系。当我们寻觅世外桃源的时候,是否也在破坏着乡村原来的宁静,当我们在荒地上构建心中的田园时,是否忽略了农民的生活……
最近,在工房一侧,我砌了一间用透明瓦盖的阳光房。今年冬天我就不用担心我养的君子兰、兰花、芦荟以及很多热带植物会被冻死了。
如今,小麦已经长出青色的麦穗,韭菜可以收割。工房前的葡萄也开始爬藤,萝卜开出的白花和金黄色的油菜交织在一起,春天的田野美极了……
美景让我欣慰,却仍有隐忧。有消息说,这里要修建一条由良渚到康桥的公路,这个村子也迟早面临着拆迁。我担心,农场的下一站会在哪里?
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找一处不会再被吞噬的菜地,让我把“农夫”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