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事
许佳文
对读者来说,浙江日报记者俞佳友情系山区、为民服务的感人事迹,早已耳熟能详。但俞佳友和他的妻子吴飞梅的浪漫爱情故事,很多人可能并不了解。
一
1996年3月5日。南宁开往上海的火车,被返城民工和返校学生挤得水泄不通。
探亲归队的海军北海舰队战士、军事报道员俞佳友和战友刘利旺在第6节车厢,双人座中间早已“夹”进了一位老人。
凌晨两点,车到嘉兴时,从江西上饶上车的俞佳友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皮,过道上的一个行人突然把他碰醒了。
俞佳友睁眼一看,一个身材单薄的戴眼镜女孩子,肩上扛着一个包,手上提着一个包,非常吃力地挤到他跟前。
她叫吴飞梅,诸暨人,在四川大学读书。因为先前的列车太挤,列车停靠后车门都无法打开,诸暨是个小站,停靠的时间又短,身单力薄的吴飞梅根本无力挤上车。
南宁到上海的列车抵达诸暨火车站后,仍然没有打开车门,但硬座车厢有几扇车窗半开着。
站台服务员看着提着两个包的吴飞梅从下午到晚上都没挤上火车,就一把将她推上车窗,吴飞梅这才钻进车内。直到嘉兴站有一大批乘客下车,吴飞梅才从第5节车厢艰难地挪到第6节车厢。当她看到2名穿蓝披肩、黑飘带军装的水兵,立刻眼睛发亮,就提着行李走了过去。
俞佳友连忙站起来,先把吴飞梅扶到自己仅有的半个座位上,然后再把她的两个包放到行李架上。十多个小时都没坐的吴飞梅终于可以歇一下了,她连声道谢。
接着,两个年轻人便聊起来。
俞佳友最初以为吴飞梅是外出打工的,没想到她是川大的学生,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可吴飞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从她毕业这一年起,大学毕业生不再由国家包分配,得自己找工作了。她家在诸暨农村,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门路。
“你这么年轻,又是名牌大学毕业,还愁找不到称心的工作?”俞佳友鼓励她。
吴飞梅问俞佳友:“你呢,你的情况怎样?”
俞佳友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面临着是继续留队还是退伍回乡的选择。他已服役四年,如能考上军校,他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农家子弟的命运。如考不上,他则要回到江西广丰农村老家当农民。“我的理想是能做一名记者,一名好记者。”
正聊着,俞佳友的战友刘利旺醒了。他把俞佳友探亲期间发表的稿件剪贴本递给吴飞梅看。“俞佳友是我们部队的笔杆子,大‘记者’。喏,他探亲一个月,就发表了这么多稿子。”
吴飞梅接过来一看,江西日报、上饶日报、广丰报……俞佳友在各种媒体上发了30多篇新闻报道。顿时,年轻的女大学生不由得对眼前这位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中专毕业的海军上士敬佩起来……
列车很快到了上海火车站。因为要下车中转,双方便互留了通信地址。
俞佳友很快办好了中转签证青岛的手续,到军人候车室候车。
但吴飞梅没有签到3月6日下午1点50分开往成都的车。怎么办?她想起了分别时俞佳友说过的话:“上车有啥困难,直接到军人候车室找我……”
吴飞梅跑到军人候车室一看,天哪,他真的还在!
俞佳友通过军人候车室提前上车,将吴飞梅送上了开往成都的列车。
二
“俞佳友先生,谢谢你一路上对我的关心与帮助……要是上海至成都的列车上再有兵哥哥你的话,那肯定会有更多的乐趣的。”
这是吴飞梅第一次给俞佳友写信,时间是返校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她的笔迹清新秀丽:“……经常看到军人乐于助人的身影,觉得他们很了不起。你是军人又是记者,军人是伟大的,记者的职业也是伟大的,当二者融为一体时,就显得更伟大了。”
吴飞梅同时在信中诉说了自己找工作的困惑。
当天晚上,部队的熄灯号刚刚吹过,俞佳友便打着手电给吴飞梅回信。在信中,他鼓励吴飞梅:“像你这样有专长、有水平的大学生,只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就一定会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1996年5月4日,即将大学毕业的吴飞梅参加浙江省省级机关首次国家公务员考试,并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被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录用。
半年之后,俞佳友退伍返乡。
列车刚过嘉兴站,同行的几个战友得知俞佳友有个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在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工作,便鼓动他到杭州下车去看看她。
“不可能吧。人家是大学生、公务员……” 俞佳友连连揺头。“而我只是一个回农村的退伍兵。”
“什么叫军人?军人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战友们边说边替俞佳友“包装”起来:有的帮他刮胡子,有的帮他梳头发,还有的帮他打领带……列车一到杭州站,他们就把他“赶”了下去。
吴飞梅热情地接待了俞佳友。两人泛舟西湖时,还牵着手大大方方地照了一张合影。俞佳友笑着对吴飞梅说:“很想给你一个拥抱,但想到我们还要各奔东西……还是留个美好的回忆吧。”
离开前,吴飞梅给俞佳友买了两套衣服,并把他送到杭州火车站。列车开动时,吴飞梅落泪了。
俞佳友回到老家后,广丰县委书记王永革专门作出批示,破格将俞佳友安排到广丰县报社工作。
在广丰期间,俞佳友与吴飞梅的联系日益频繁,他们的感情也与日俱增。
1997年8月,俞佳友的母亲患了胃癌,急需动手术。每月工资只有270多元的俞佳友,根本无法筹措2万多元的手术费。他借遍了亲朋好友,最后还差1万元。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远在杭州的吴飞梅立即从银行里自己不多的存款全部取出,又向几个同学筹借,凑足了1万元,在俞佳友母亲动手术的前一天,将钱送到了上饶地区人民医院。
当时,吴飞梅每月的工资也就500多元,而且,她和俞佳友还没有明确恋爱关系。
俞佳友的母亲手术后,吴飞梅仍然忙前忙后地照顾。老人对儿子说:“这辈子你能娶了这姑娘,就是你的福气。”
由于老母亲患的是胃癌晚期,4个多月后——离1998年春节还有3天,老人离开了人世。吴飞梅听到消息,连夜坐车来到俞佳友家,和俞家的亲人一起,为老人下跪戴孝。
她对俞佳友说:“人生总会遇到不幸……让我们一起承担吧!”
俞佳友眼含热泪,与吴飞梅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1999年澳门回归那天,俞佳友在他广丰老家农村和吴飞梅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有婚纱,没有婚车,也没有结婚戒指,只有亲朋好友为他们共同见证这珍贵的爱情。
“有爱就有幸福,有情就会快乐。”吴飞梅拉着俞佳友的手,动情地说:“佳友,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等到我们白头偕老金婚时,再穿婚纱回忆最浪漫的事……”
三
2000年7月11日,俞佳友和吴飞梅的爱情结晶——女儿俞昕悦出生了。女儿的降临,给俞佳友和吴飞梅带来了欢乐,也增加了烦恼。因为吴飞梅的父母都在诸暨老家,俞佳友又远在江西广丰,家庭的重担全都压在了吴飞梅的身上。
俞佳友总想多为妻子分担一点,也想多给女儿一点父爱。
2001年8月,青年时报在全国公开招聘记者,俞佳友成为300多位应聘者中的幸运儿。
俞佳友终于和妻女生活在一起。短短几年,他从普通记者、编辑干到新闻部负责人兼党支部书记,成为一名响当当的记者。
七年之后,俞佳友通过公开竞聘,成为浙报集团今日早报记者。他在享受亲情的同时,工作上更加拼命,作品多次获国家和省级新闻奖,还抽空完成了本科学业,拿到了管理学学士学位。
好不容易一家人过了几年团圆日子,没想到俞佳友与妻女又要分居两地。
2008年12月,浙报集团公开选派农村工作指导员,俞佳友第一个主动报名到偏远的青田县万阜乡为山区村民服务。当他晚上惴惴不安回到家中说了这一情况,女儿就哭了:“妈妈高度近视,两只眼睛视力都只有零点三,下雨天骑车根本看不清,你走了,谁开车送妈妈上班啊。我都上小学三年级了,你也没来接过我几次……”
吴飞梅问定下来没有,俞佳友点了点头,吴飞梅说:“佳友,你总是和带‘青’的字有缘,青岛当兵,青川抗震,青田扶贫……既然定下来了,那你就去好好干吧。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我和女儿担心。”
这一去,就是一年。
2010年2月,万阜乡党委、政府和村民给浙报集团党委写信,恳请任期已满的俞佳友再留任一年。俞佳友二话不说,继续安心在那儿当“农民”。
2010年12月30日,下派两年准备回杭的俞佳友,接到省委组织部关于农村工作指导员任期延长的通知后,再次愉快地留了下来……
俞佳友到杭州工作已经十年了,但他和妻女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别说他在青田万阜乡当了两年多农村工作指导员,就是他在报社工作时,也是经常加班加点到深夜……何况,还有抗雪、抗洪、抗震这些突发性的采访任务。
吴飞梅的事业心也很强,平时工作忙不说,还经常出差。有一次,她要到温州培训三天,没办法,只好把女儿送到同学家。同学问她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俞佳友回来住几天,她说:“现在佳友忙得很……家里的事就不要让他分心了。”
俞佳友没有让心爱的女人失望。
2010年10月25日,浙报集团党委作出决定,号召干部职工向俞佳友学习,集团高海浩社长还给他颁发嘉奖令;同月26日,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把俞佳友列为感动浙江典型人物,并在记者节前组织省级7家主要媒体对他进行集中宣传;11月30日,浙江省“三项学习教育”活动办公室和省新闻工作者协会联合在杭举行俞佳友先进事迹报告会;2011年1月27日,浙报集团召开隆重的总结表彰大会,俞佳友成为最高奖——三个特别大奖中的唯一获奖个人……
“没有你的理解和支持,就没有我今天的荣誉……”当晚回到家里,俞佳友就把刻有自己名字的水晶奖杯交给了吴飞梅。
吴飞梅也把自己被省高院荣记三等功的喜讯告诉了俞佳友。“没有你,我也立不了功……”
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