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院 刘卫东 

　　3 月11日，日本东部近海发生9级强烈地震并引发海啸，至今死亡、失踪人员超过2.7万，同时，各种基础设施也遭到严重破坏，而最致命的核污染问题也尚未得到有效控制。一时间，这场天灾的影响迅速扩散到全球，并在政治、经济、科技等诸多领域产生了一系列连锁效应，同时引发了人们“日本大地震将如何影响世界”的思考。

　　东亚外交形势能否改善

　　去年以来，东亚地区国际关系紧张复杂，日本与中俄在钓鱼岛和南千岛群岛等领土问题上的争端此起彼伏，朝鲜半岛紧张局势也不断升级。而日本大地震的发生在一瞬间将各国关注的焦点转向了人道救援领域，各国政治家和民众的相互认识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地震发生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亲往日本驻华使馆吊唁遇难者，温家宝总理表示愿向日方提供任何需要的援助。中国国际救援队火速赶往日本。多数媒体对日本国内的自救情况及日本国民在天灾中的表现做出了积极评价。中国网络上，人道论者与历史论者的论战激烈程度前所未有，反映出中国国民在国际问题上有了更深的思索。

　　与日本同样存在历史和现实争端的韩国政府不仅派遣了救援队，总统李明博还亲往日本驻韩使馆吊唁，并称日本灾民的表现让他“深受感动”。俄罗斯则派出了两批救援队，总理普京还下令增加对日天然气和煤炭的供应，俄罗斯民众已开始自发到日本驻俄使馆前献花。连日本的宿敌朝鲜也就日本地震发出了慰问电。

　　东亚国家间突显的友好和谐气氛，皆因日本遭受的灾害使其在人们的印象中不再只是那个经济发达、社会稳定甚至无所不能的“上帝宠儿”，面对天灾下的惨剧，人们的同情心油然而生；另一方面，日本人民在自救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与秩序也打动了周围与之存在历史恩怨的近邻，使更多人去思考日本可敬的一面。虽然大灾之后围绕利益因素的政治考量仍不可避免地主导着国家关系，虽然日本与邻国的现实争端也依然如旧，但天灾的出现也在客观上使各国政府暂时将具体纷争放在一边。这至少为未来各方关系的改善提供了更多的时间与空间。

　　美日同盟受益还是遭损

　　日本唯一的盟友美国，这次做得的确像个盟友的样子。奥巴马凌晨4点就被叫醒并迅速与菅直人通了电话。驻日美军动用了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各种装备，冒着受到核辐射的风险，到达距离灾区最近的地方。美国内媒体24小时跟踪报道，民间也大力开展了募捐活动。美国的核专家还冲到了救灾的最前线。从效果上看，美国出动驻日军队开展救援，显示了其在日本的驻军不只是惹是生非的“麻烦制造者”，同样也可以是在关键时刻帮助日本民众的重要力量。美国在救灾中的积极表现，一方面促进了日本政府对美国的信任和依赖，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日本民众对美军基地的总体印象。

　　但同时应该看到，首先，地震可能改变日本民意对于自卫队主要职能的认识，从重点保卫西南诸岛安全更多转向人道救灾领域，这恐怕是期待日本更为外向的美国所不愿看到的；其次，日本灾后重建需要大量资金投入，有人估计防卫费用可能因此受到裁减，这也会相应影响日本维护美日同盟所需的投资；再次，驻日美军在救灾过程中的表现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冲绳地方政府在基地安置问题上的考量，目前还难以预料；最后，核污染问题将在日本社会留下难以磨灭的新的阴影，对“无核三原则”的坚持必将导致美军在日部署核武器的公开努力变得更为困难。

　　对世界经济影响有多深

　　日本这场天灾要经历地震、海啸、核污染、灾后重建等多个阶段，在不同阶段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也会有不同表现。由于救灾尚在进行中，现在还无法对其在经济领域的冲击作出精确评估，但可以作出一些基本判断。

　　一是对日本实体经济的影响。对这个问题目前众说纷纭，有人估计地震造成的损失相当于日本GDP的2%，有人说是1%，有人认为重建工作将会帮助维持GDP原有水平，还有人相信这场地震可能成为促使日本超越其过去20年来令人失望表现的助推剂。一旦开始灾后重建，大量投资会涌入受灾地区带动经济增长，现在只是年初，到年底之前应该还有机会来遏制住GDP的下降势头。作为对比，1995年发生地震的阪神地区约贡献了日本GDP的23％，官方估计当年GDP会因地震而损失1.8％，但实际上当年GDP较前一年出现明显加速。不过一切还都有待观察，尤其是何时能控制住核污染以及开始重建进程至关重要。

　　二是对世界油价的双重影响。地震导致日本很多工厂停产，城市断电，石油需求被天灾暂时抑制。但另一方面，随着救灾和重建工作的开展，燃油和燃气发电将带动油气需求回升。世界范围内计划中的核电项目有些可能被推迟或取消，传统的油气资源至少短时内更被依赖。所以国际油价可能会呈现U型趋势，先降后升。

　　三是日元升值对国际金融秩序的影响。日本政府财政赤字严重，重建恐怕会动用海外资金，而保险业为了赔付客户损失，也需要把国外资产兑成日元。日元的大量回流会造成国际金融市场上日元的升值，并产生连锁反应。但一方面日本是美国的第二大债权国、第二大投资国和第四大贸易对象，美国希望帮助保持日元稳定；另一方面，欧元、人民币等国际主要货币币值的稳定也有助于促进国际金融秩序的稳定，所以地震影响有限。

　　四是对世界经济复苏的影响。地震导致日本许多地区的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以出产高科技产品为主的产业链条断裂，日本进出口量的减少可能导致很多贸易对象的经济复苏进程受到影响。但一方面日本GDP占全球经济的比重已经从1995年阪神地震时的18%减少至目前的8.7%，其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也被中国取代，故其国内经济状况对世界经济的影响程度已较过去大为降低；另一方面，日本灾后重建所需的食品、建材、工程服务、劳务需求等又为邻近国家和地区提供了发展机遇。所以地震可能更多表现为一种局部冲击。

　　全球核能利用前景如何

　　日本天灾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恐怕就是人们对于核能的和平利用了。在此之前，核能被视为最有前途也是最实用的替代能源，但地震和海啸使得核电站的安全问题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不过一来日本的核污染有其电站分布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且从技术上说并非不可预防，二来更多利用清洁能源已是大势所趋，核电从能效、环保特性和安全性上来讲尚无替代者，所以总的来看，虽然世界各国对于未来核电的发展可能会因日本的悲剧而变得更为慎重，但这并不意味着核电会被打入冷宫。通过开发更安全的核电技术，进行更严格、更广泛的安全防范，核能依然可以作为未来新能源的明星之一而广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