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剑明

　　这些年每每进入书店，总不免心生惆怅：不少图书装帧越来越豪华，书价越来越昂贵，内容则越来越苍白。至于书名的怪诞，更是沦落到了“当惊世界殊”的境地。

　　前些日子，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李咏的自传型图书《咏远有李》开始热炒。这书名到底是啥意思？令人费解。思来想去，大概是李咏煞费苦心地把自己的大名嵌到书名里去了，并和“永远有理”产生出一个谐音效果。然而这“咏远有李”，让我联想到了一连串兜售小商品的广告用语：卖衣裳的“百衣百顺”、卖汤水的“饮以为乐”、卖轮胎的“无与轮比”、卖蚊香的“默默无蚊”……

　　不少图书的书名，已经形成了一个个文学界的“傍傍族”。如傍“老头”的，有《比我老的老头》、《与我差不多的老头》、《俩老头》……傍“狼”的，有《怀念狼》、《狼图腾》、《狼的诱惑》、《天狼之眼》……陕西师范大学引进出版的威尔·鲍温的励志书《不抱怨的世界》畅销后，马上出现了一批傍“不抱怨”的：《不抱怨的婚姻》、《不抱怨的职场》、《不抱怨生活》……一片不抱怨声，听上去很是滑稽。当年明月那本《明朝那些事儿》一纸风行后，又有人蜂拥着傍上了“那些事儿”：《汉朝那些事儿》、《唐朝那些事儿》、《民国那些事儿》……林林总总，不下百种。似乎除了“那些事儿”，已经没有其他什么字儿可以配作书名了。

　　我们处于一个信息泛滥的年代，也是读书缺乏耐心的年代，“深阅读”已被“浅阅读”逼到了死角。“书名不坏，书商不卖，读者不爱”，好像已经成了一些人的共识。

　　一部新书的出版，对作者而言，犹如十月怀胎后的喜得贵子，激动兴奋之余，理应搜肠刮肚地为孩子起一个叫得响、有内涵的好名字。只是现在即便一些知名作家，给作品起的名字也是不伦不类，俗不可耐。如莫言的《丰乳肥臀》、毕淑敏的《拯救乳房》、贾平凹的《邻家少妇》……不知这些为人父母者，当年自己的宝宝呱呱坠地时，是否也是起的诸如此类的“芳名”、“艳名”？

　　书籍的起名，应该是件很正经的事儿，既要凝练地表达作品的主要内容，又要注意到各方面的细节，甚至连一些民俗的禁忌，也是必须顾及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穆斯林的葬礼》，书评家好评如潮，但读者的购买热情并不高。出版社经多方调查后终于明白，有多少读者愿意在家中摆放一本“葬礼”书呢？上世纪90年代一部贺岁影片《大腕》的改名，也颇能说明问题。这影片原名是《大腕的葬礼》，故事情节也确实是围绕一个大腕的葬礼展开的。但当影片杀青，即将发行之际，主创人员忽然想到，喜气洋洋的新春佳节，有多少观众乐意去观看人家的“葬礼”呢？不吉利！于是果断地改了片名，不要“葬礼”，只要“大腕”！

　　漫长的世界出版史上，有的书光焰似火，却转瞬熄灭；有的书温润如玉，却千年如斯；有的书被一时之人阅读，有的书被万世之人典藏……巴尔扎克早年也出过一些书名离谱、情节荒诞的“畅销书”，但如过眼烟云，随风而去了。留给后人的，只是他在穷困潦倒的日子里，呕心沥血写就的那些精神醇粮。无论是托尔斯泰、莎士比亚，还是鲁迅、老舍、曹禺等老一辈艺术家，都不屑在书名上摆弄噱头，哗众取宠，而是靠图书的内容去滋润读者的心田，触动读者的心灵。他们的不少作品，至今仍一版再版，长销不衰。

　　文学圈子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虽然也食人间烟火，但不应为烟火所熏陶和缭绕。倘若我们的作家无所顾忌地驶上市场的快车道，以迎合市场为准则，以争夺读者眼球为荣耀，那么，我们的文学作品在抢食到一点市场蛋糕的同时，也就丢失了原本应具有的品性，沦为一种单纯以娱乐感官和消磨时光为能事的低端消费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