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悠悠，绿水潺潺，修竹深处，凝思端坐……大型历史姚剧《王阳明》在声、光、电、色交织中诗意地拉开帷幕。那疏帘外的点点寒星，那散落王阳明讲学故里的鸟语花香，真切地呈现在浙江省第十一届戏剧节的大舞台上。

　　姚剧，这个来自四明山下的小剧种，2008年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如今有何魅力成为舞台上的明星？

　　那天午后，在浙江话剧艺术中心座无虚席的剧场里，只听掌声叫好声声声入耳。国家一级演员寿建立饰演的王阳明，时而被贬贵州龙场任驿丞，时而复出在赣南带兵平叛，随着格竹立异、龙场悟道、江西平叛、著书立说等几个重要片段和场景的步步展开和深入，那个集历史性、艺术性、思想性和认知性于一体的明代先贤王阳明千难万劫的人生故事，催人泪下。

　　姚江逶迤曲折，承载着悠远、深厚的历史文化，缓缓流经四明大地，王阳明无疑是这片天地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星——历时250多年的姚剧，首次尝试历史题材；本土先贤王阳明，首次走上历史舞台。因为这两个第一，姚剧《王阳明》令都市戏剧爱好者充满了惊喜：其大胆的创新，让姚剧在原汁原味的基础上融入现代音乐元素。即使对姚剧并不内行的杭州人，都深深地被质朴醇厚、清晰流畅的姚腔所吸引。

　　站在侧幕准备上场的“王阳明”很是自信，身为余姚艺术剧院院长、姚剧传承人的寿建立如念台词般念道：《王阳明》自2007年11月30日首次对外彩排演出以来，已公演了80多场，受到了中外广大观众的认可，甚至被誉为“姚剧里程碑式的作品”。

　　传统戏剧关注现实生活

　　在戏曲普遍不景气的大背景下，姚剧《王阳明》为何一反常态地火爆？

　　“坚守自身特色，是地方小剧种实现自身发展的立身之本。”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国家一级演员沈守良坦陈，几十年间，姚剧团始终实践着这样的办团理念。于是我们看见，在美轮美奂的戏剧大观园里，余姚这方透染了浓重乡土气息、折射着民族地域文化风采、为人民群众世代喜爱的姚剧，在生产和生活中春华秋实。 

　　关注生活，关注社会。活在当下的姚剧，最能够找到产生共鸣的故事，《母亲》也就出现在了舞台上——一片天蓝，星光闪闪，素华盈盈，一身纯洁白衣的母亲缓缓地飘上夜空，化成凝望孩子的双眸。现代戏《母亲》不仅给观众带来深深的感动，更让习惯于传统姚剧的舞台，经历了一次强烈的震撼。在收获了数百个场次和无数个戏剧大奖的同时，姚剧人似乎真的明白了，老戏曲要唱出新调子，就要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今天的观众。

　　翻看姚剧戏迷的QQ群，似乎言出有理：姚剧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适合演现代戏的剧种，它那么像我们城市上空的风，时时流动，包含着时下社会的内涵；它也那么像我们脚下的这方土地，踏踏实实走向前方。现代戏《女儿大了，桃花开了》、《五月杨梅红》……无论从剧情的编排还是舞台技巧的运用上，都洋溢着“现代”意蕴的跳跃。之所以感动人，之所以心灵有共鸣，现代的思想和现代的技巧都是不可或缺的。

　　就这样，姚剧从“滩簧戏”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剧种，一台台现代大戏的成功，让姚剧走上了大舞台。“而且在这50多年间，是全国发展最快、变化最大、创新最多的剧种之一，姚剧的影响力在不断地提高。”在演出后台，老生演员徐大生禁不住“自吹自擂”，每排一个新戏都是一个创新的过程。50余年间，300多出戏，收获100多个奖项，这在全国实为罕见。

　　“就连做梦也没梦到，小小姚剧会有这样的大舞台，我们还能继续唱戏，还能到全国各地巡演。”唱了30多年姚剧，后来成为国家一级导演的徐玉虹感慨万千。传统戏剧就得睁眼看观众需要什么，看时代需要什么，看人民需要什么。假若姚剧总是躲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浅吟低唱，离开社会主流生活，决不可能有出路，更不会有活路。

　　古老艺术注入现代元素

　　走进四明山下的余姚，你真的会触摸到姚剧人的心灵之弦——古老艺术在现代传承。余姚肖东第一小学的音乐课上得很特别，学生个个上台唱姚剧。学校还专门设置了“走进姚剧”校本课程，一至五年级每周安排上一节姚剧课。肖东一小和市子陵中学的姚剧班，以及职业学校的姚剧演出队，让人看到姚剧的星火燎原之势。正如姚剧团第七代演员景洁丰所言：“姚剧是余姚人的母亲戏，她将来的命运如何，就掌握在年轻一代人手中，责任重大。”

　　然而，小剧种要想在新的文化背景下争取自身话语权，仅靠圈地式的自我坚守是万万不行的。于是，我们又看见，姚剧走进北京城、大上海和繁华的香港、日本；在上海交通大学、在浙江大学、在上海戏剧学院等30多所著名大学的校园，受到了现代观众们的热情追捧。《女儿大了，桃花开了》成为上海市教委开展“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的推荐剧目。在素有高雅艺术殿堂之称的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母亲》演出结束时，演员们一次次鞠躬谢幕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在余姚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熊培军的记忆里，姚剧最红火是上世纪60至70年代，余姚农村几乎村村都有业余姚剧团，利用农闲时节走乡穿村演出。观众遍及余姚及周边的慈溪、鄞州、上虞、绍兴等地，拥有一大批铁杆戏迷。无论是追踪姚剧30年不舍的戏迷周怀仁，还是做灯具生意的大老板陆伯南，和开酒家的小老板胡晓夷，每有姚剧进村或外出，他们都会组团为姚剧摇旗呐喊。在数十年不闻锣鼓响的悬岩村、棠溪村，在四明山的深处；在农家、在田野、在晒场……少则几十人，多则上万人的壮观场面，姚剧已深深地在当地百姓生活中生根、开花、结果。时至今日，传承姚剧的新一代演员在绍兴小百花艺术中心委托培养；看戏有“周末戏院”，10元至20元不等的低票价。即便在寒冬，姚剧人似乎已看到繁花似景的春天——即将到来的春节，余姚市艺术剧院姚剧团又迎来演出的繁忙季：自正月起，演出计划一直排到了4月底，每天2场，一个村要演3天，最多的竟要连演9天9夜呢……

　　这不，作为浙江省对外文化交流剧目，大型历史姚剧《王阳明》将于明年春天到台湾巡回演出。试想，那高山流水、茂林修竹，旌旗翻舞、战鼓咚咚的舞台上，又会是一道怎样的文化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