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良

　　记得杭州城里，曾有一场争论：对一条小蛇在吞吃一只小鸟这件事。主救派认为小鸟悲鸣的求救声很是可怜，应该援手相救，这些人中以上了年纪的人呼声最高。而另一年轻“维新派”则以为，这只小鸟被捕，本属无能之辈的失败，如果说你救了小鸟，这条小蛇就可能饿死，这生物链就断了一截，生灵和生态都是要受到报复的。

　　对于这场讨论，两方面我都是觉得有道理的，今儿个也就不掺和了。只是感到这生物链如同一个连环套，常常提示着人的行为处世。我们常常说“六个月大，六个月小”，这指的是在大热天，正是蛇大展身手之时，它果腹生存就要吃掉不少老鼠。而到了冬天，蛇冬眠了，猖獗的老鼠相反就要吃掉蛇了。小时候我们常常买些野生甲鱼，一时吃不了就放养着，这凶巴巴的“王八”，只要蚊子叮咬一口，便会一命呜呼。而用甲鱼壳和它的骨头当燃料驱蚊，蚊子也最是害怕。据说老虎的生存量少，是因为母虎在分娩时，大群的蚂蚁会围吃胎胞，以致老虎的生存量日见其少。而在大自然中，“天敌”、“死敌”的事例比比皆是，往往是一环扣一环，一物降一物。

　　小时候，我们杭州的孩童就常常背这首歌谣：“癞痢背洋枪，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孩，小孩抱公鸡，公鸡捉蜜蜂，蜜蜂叮癞痢。”童言有着深道理，民谚里面藏大千。这种“连环套”，实在是告诫世人。我们每个人，不都是生活在这样的“连环套”中么？既依赖别人，又被别人依赖；既制约别人，又被别人制约。谁也躲不出这个“环”，谁也跳不出这个“套”。

　　设计了这样—个“连环套”的人，绝对是个看透世事的大师，是位洞穿人生的高人，他是在用通俗晓白的俚语告诫行色匆匆的人们：如果没有“洋枪”，“老虎”还不横行霸道？如果没有“蜜蜂”，“癞痢”岂不无法无天？而在现实生活中，也总有人想跳出这个“连环套”，一旦显赫，威风凛凛倒也罢了，不可一世则让人避之三舍。

　　在自然界，很有一些强者的克星存在。山雀的一粒小小的粪便，一粘上虎皮，就会发生弥漫性溃烂，最终让森林之王死去。熊是动物界的力士，但只要敲中了它的鼻子，这厮就会立马昏去，任由摆布。在这个世界上，“天下第一”、“所向无敌”的东西实在很少，造物主不会让谁强大得惟其独尊，也不会让谁渺小得一无是处。弱者往往都有它高明精明的生活智慧，倒是需要敬畏的东西则很多。人生在世，连环多多。常说高处不胜寒，高楼之上有天人，而当你居上高位之后，无数双眼睛盯着，多少条法纪牵着，只会被“连环套”套得更紧。而你设法要逃出这些个“套”，铤而走险要越雷池半步，就说明你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以犯错犯罪作代价，或许得意于一时，得计于数日，但众目睽睽，法网恢恢，岂能跳出三界外，最终还是要做“套中人”。

　　我们小时候都玩过“石头、剪刀、布”，这也是一种连环套。一挥手之间，胜者便脱颖而出。可能是石头，可能是剪刀，也可能是布。但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这次出了“石头”，砸住了“剪刀”，但下次可能就会遇到“布”，不可能次次猜中，战无不胜。这让人想到这样的趣谈。据说许多当官的都怕老婆，因为在外面讲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在家里讲些实话，“把柄”抓在老婆手上，久而久之，便惯性般地怕老婆了。而踏三轮车的人又差不多是老婆怕他的，一天到晚在外被人白眼受人气，晚上吃点老酒还要听婆娘的烦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天长日久，老婆就怕了他了。这可谓也是人生的一环，其中的意思是能让我们品味良久，举一反三的。

　　这是个杂彩纷呈且又泥沙俱下的时代，那些被传统道德长期压抑的东西，包括各种张扬的、浮躁的、不安的，不羁的，甚至邪恶和丑陋的行为，刹那间也会跳将在我们前进的路途上，这也使得不少人太重现实，而遗忘了真实。更有不少人也因一时之得意，便忘记了应该敬畏的东西。因而，这样的人也常常会被人生的“连环套”缚得更紧。

　　前进路上，奔波途中，一山放出一山，一环扣着一环。你需要我，我需要你；我牵制你，你牵制我。优势和权力都会有制约。山以高蚀，谷以卑安，金以刚折，水以柔全，木因直伐，李因苦存，花因雨谢，井因甘竭，仔细嚼一嚼，用心品一品，生活中这种种变幻，无不深藏着一层层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