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于谦故居
刘 臻
刘 臻
几经问询,在杭州河坊街附近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找到了明兵部尚书于谦的故居。于谦生于杭州,求学于杭州,死后又葬于杭州,是个地地道道的杭州人。而他的故居放在杭州任何一条巷里,都是寻寻常常的不起眼的小墙门。如果不是祠堂巷素墙上的于谦生平介绍,真不敢相信这个墙门里走出了一位伟大的民族英雄。那首脍炙人口的《石灰吟》诗很短,仅四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此诗是于谦17岁时在三茅观读书时所写,想不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之言,日后竟成了他一生的真实写照,历史就是这样处处充满机缘巧合。
故居一进有井一口,一面靠墙,三面由石栏杆围住。当年于谦在这里汲水,井圈内壁绳痕还在。井边有一间十余平方米的起居室,于谦在这里起居,在井边洗漱后开始一天的晨读。主建筑“忠肃堂”,原是故居的厅堂,陈设简单,一眼望得到底,一如于谦清白的一生。589年前,杭州的秋天弥漫着郁郁的桂香,23岁的于谦带着家乡如画的风景和满身的桂香赴京,考取了进士,开始了从政生涯。他为官清正,勤政爱民,政绩斐然,而自己始终过着“食无兼味,衣无累帛”的生活,在当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封建官场,绝对是个“另类”。尽管此时的于谦已是兵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部长。
正统十四年,明英宗御驾亲征,八月大败于土木堡,50万大军死伤过半,英宗自己也被俘,瓦剌军挟英宗直犯京师。于谦作了一生中最大的选择:君王、社稷,孰重,孰轻?于谦选择了社稷,并组织了惨烈的京城保卫战。这是于谦生命中最大的亮点,同时也成为他最大的“污点”。他得罪了一个人,一个日后握有生杀大权的人——英宗。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说,“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伤害一个人可以被视为是道德的”。然而对侥幸留下一条命回来的英宗来说,于谦是一个将皇帝拉下马的臣子,显然是不能成为万世楷模的。尽管京城保卫战的胜利击碎了瓦剌军挟英宗而灭明的算盘,英宗也是于谦迎回来的,但在英宗眼里,坦荡荡的于谦仍是异己之患。天顺元年“夺门之变”,重掌大权的英宗复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谋逆罪”杀害了这位民族英雄。越三年,他的灵柩由女婿运回杭州,8年后才平反昭雪,并得以在三台山营建墓阙,赐谥“肃愍”,又改谥“忠肃”,他的故居改成“怜忠祠”,其悲壮一生与岳飞何其相似。清代袁枚有 “赖有于岳双少保,人间始觉西湖重”的评价。
忠肃堂后面是个小园,一池方塘,两个小亭,静穆得仿佛能听到池中的天光云影。到此同游的人竟感慨说:“这里不像是一个兵部尚书的府邸。你看,一碑、一井、一室、一堂、一池、两小亭,一眼尽收,太简陋了吧。”他哪里知道,于公“两袖清风”足以垂范。史载,于谦进京奏事时曾有人劝他带点土产送人,他甩了甩两只袖子说:“只有清风”。真正是“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于谦故居因太过简陋,几百年来无人知晓,要不是居住在这里的老百姓在翻修自家灶台时发现一块“怜忠碑”,这一处旧居恐怕已无迹可寻了。于谦是从杭州的这个小墙门走出去的,他的心里装的是生活在寻常小墙门里的普通百姓,我顿悟他的选择。
出来的时候,我再次读着“忠肃堂”门廊的一副对联:“吟石灰、赞石灰,一生清白胜石灰;重社稷、保社稷,百代罄击意社稷”,不禁肃然起敬。再瞻仰堂内的于公画像,也分外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