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斌

　　对于一张好照片来说，有一点特别难能可贵：即画面的视觉意趣。就像一个人一样，他（她）的趣味和内涵，是其魅力的源泉，文化产品也如是。

　　在我们这群不太放松的芸芸众生里，饶有趣味的人不多；在我们这片还不够多彩的文化土地上，富有意趣的照片更少。而杭州摄影记者朱丹阳拍摄的新闻照片《达错一家》，却足以让我们的眼睛一亮。

　　《达错一家》描述的是玉树地震后一个场景：就在露天里，受伤的达错与家人卧坐在床上，身后有一群解放军救援队伍走过。在画面前端占绝对主角的达错一家，其家具、陈设，其人物姿态、神态，完全像是一个典型的室内场景。而目光上移，达错一家身后却是踏着废墟匆匆前行的救援大军，才让人恍然看到这原来是旷野室外，是一个零乱杂芜的地震现场。这种室内、室外的空间交错般的视觉反差，这样的场景的分裂感和对比性，形成了这幅照片的视觉趣味。这种视觉奇趣效果，使它与我们已见得太多的、业已产生审美疲劳的其他大多数地震照片赫然分离出来，一下子吸引了我们的眼球。这种由视觉意趣带来的视觉个性，使它能深深地印进我们的脑海里，成为独一无二的“这一个”。

　　这幅照片能达到相当高的视觉成就，除了它创造了意趣的巧妙融合外，它还通过形象元素的经营，使画面中的人物和场景产生了一种非常凝练的雕塑感。这种凝练的气质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人物姿态及其服饰的厚重感，二是色彩的陈旧内敛，三是散射光的无影无形。它们组合在一起，使画面变得宁静、庄严、唯美，使照片饱含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审美张力。屏息凝视这幅照片，它多像一幅笔墨浓重的油画，多像一组刀锋遒劲的雕塑。

　　当然，这幅照片并未停留在营造视觉意趣和雕塑感的层面上，否则它仍可能是一张平庸之作。在它这样一个看似平静的画面里，蕴藏着很多我们能细致体会到，但又可能说不清、道不明，抑或心里感受到，却又不能说出来的况味和内涵。一边是安之若素、把天当房的受伤藏民，一边是急匆匆行进的人民子弟兵。照片作者天才般地顿悟了这样一个带着对比和反差的平衡瞬间，敏锐地加以定格、传播。智者自可以从中悟到很多潜藏着的内容，不同的读者也可以读到据于各自见识的理解：藏人面对生死灾难的超然态度，藏汉之间的亲密与自在，等等、等等……

　　作为文化产品，一个难以达到的层次，就是内涵的丰富性、多义性，它避免了浅薄、直白、无聊和单调，把我们引向精神的深谷或巅峰，让我们享受着思考和体味的快意和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