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在小城”系列报道之二

　　生活的节奏像轻音乐

　　编者按

　　正如歌手阿杜在《惠安之春》中所唱的，“如诗如画的小城，山也秀丽水也有情。”居住在小城，房价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居住在小城，人们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回望房价居高不下的大城市，居住在小城，是一种何等的快意人生。“永不寂寞的小城，许多故事在这里发生”。本版撷取省内几个小城的生活片断，与广大读者一起分享小城生活的快乐，共同感受浙江小城的成长。

　　景宁·吴洲娟 

　　在浙西南这座小县城生活了三十年，我竟不厌倦。

　　县城没有车水马龙，没有拥堵，像样的大街也仅有一条，开车绕城不过二十来分钟，不紧不慢的节奏倒是很贴合我随遇而安的心境。在这样的小城里穿行，不跑长途，买个私家车绝对是暴殄天物。前些年，周遭朋友都一窝蜂学车去了，现在基本上是有驾照无座骑，我也是个中一人。

　　这样也好，落得个清闲，再说家到单位步行也就十多分钟，黄包车随叫随到。想来当年大上海的小姐太太们也就这点待遇，黄包车不会产生尾气，沿途还能看风景，实在合算，这日子一长，黄包车夫与我之间竟达成了一种默契，不用开口，一溜烟功夫就径直将我拉到该去的地方。下班的步子没上班紧，索性就步行，顺便逛逛大街。

　　小县城没大城市阔绰，选择的余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高跟鞋的颠簸中，回家的路变得七拐八弯。对女人来说，只要一逛街，立马神清气爽，在不厌其烦地试穿中满足着小小虚荣心。一下班，碰上心情好，便呼朋引伴地逛街去。我是居家动物，无不良嗜好，不喜应酬，买衣裳算是比较乐趣的事，你想这满大街的衣裳，经过千挑万选，能成为衣柜里的一分子，与你肌肤相亲的伙伴，该是何等的缘分。抱着这样宽松的心态，每月竟有半个月的工资要贡献给服装店的老板娘，难怪老板娘见我都喜笑颜开。家里的衣柜越来越挤，买衣裳依然乐此不疲，人生苦短，何必跟乐趣过不去？逛街败金不假，好处也有，逛久了，足下功夫自然了得，走几小时路步子依旧轻盈，最值得称颂的，是逛街将我生产后的赘肉走没了，做姑娘时的裤子毫不费劲就穿进去了，可谓一举多得。

　　逛完街，回到家一般天已擦黑，婆婆正赶着去社区跳舞，忙将手里的小娃支给我。逛街作了回自己，回家就得当娘，角色立马转换。想想婆婆也真是不易，一天要伺候家人三餐，还要尽奶奶的职责，晚上小区的跳舞时光，该是她一天中的美好时光，应该成全。打发晚饭后，赶紧抱起小娃到小区闲逛，看一群婆婆妈妈们和着乐曲在翩翩起舞。看不出平日里与柴米油盐打惯交道的婆婆，在舞场上身手不凡，慢三慢四，恰恰恰，狐步，竟也跳得像模像样，极其舒展，难怪任劳任怨的婆婆难舍这小小的情趣。这时这地，舞台属于大妈大婶，岁月褪去了她们曾经光鲜的容颜，不变的是一颗对美好事物追求的心。

　　小城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汪水，闷得慌了，一家老小便寻思着去杭州大姐家玩上几天。杭州是天堂，天堂的路可不好走，大姐家离市中心起码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堵车堵得你全没心思，去西湖边停个车也非易事。到杭州，逛街自然少不了，可林子大了，眼花缭乱，人竟全没主张。忽然想念起小城的安逸，一家人又心急火燎地往回赶。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精彩，小地方有小地方的精致。生活的节奏就像摇滚和轻音乐，口味各不相同，适合的便是最好的。小城的生活，让我知足，并乐在其中。

　　“淘”出来的小城快乐时光

　　披满世界名衣的“县后底”

　　爱“淘衣”的外地朋友，如果选择这个时候才去平湖县城过把瘾，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那条让女人们两眼放光的“外贸服装一条街”，因拆迁马上就要被集中搬迁到郊外的“平湖中国服装城”去了。

　　人在街上走，衣在两旁流；停车问问价，喜欢就穿走。如此随意的享受，以后再难遇到了。

　　老百姓管这条街叫“外贸街”，官名“县后底”，顾名思义，这是以前县衙门后门的一条街。县太爷住的地方一定不会差，所以这里集中了全县最好的医院、工厂和学校等，也是居民最为繁盛的地段，尽管都是平房。后来，工厂和先富裕起来的居民都搬出去了，那些舍不得老窝的老少爷们留了下来，守着这些临街平房——听着苏州评弹，看着窗外的人流，昏昏欲睡。

　　先聪明起来的人看到潜伏的商机。他们以极低廉的价格向老少爷们开了租赁条。当晚，便有大捆大捆的衣包乘着夜色而来。开箱验货，商标清一色的曲里弯曲文字。连这些最懂英文的人，也只能照音译发出“乔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巴黎世家（Balenciaga）”、“香奈尔（Chanel）”、“范思哲（Gianni Versace）”等声音，再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回去翻翻字典吧……”外语老师嘟哝，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可是世界名牌呀！世界名牌，侬晓得勿啦？”老板娘晓得进货渠道。急了。

　　是的，美丽的老板娘们的确有足够的理由，鄙视这些素来自以为有学问者。平湖是国内服装出口第一大县，被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和中国服装协会命名为“中国出口服装制造名城”。全市有1000多家大大小小的服装加工企业，遍布全市各乡镇和村村落落，每天在亲手缝制，也当然了解这些世界知名品牌服饰底细的服装车间流水线女工，少说也不下七八万，她们的平均文化水平可是连初中都不到呀！

　　“阿玛尼”、“范思哲”们可不是冒牌，而是99.99%的正牌。按照惯例，那些设在米兰、巴黎、纽约的世界一线服饰品牌的拥有者，向中国加工厂下单子的时候，允许一方在面辅料上有一定百分比的损耗。

　　平湖年产服装2.2亿件，即便百分之一的“多余”名牌流到体外，该是多少件？平湖全市也只50万人口，假如全由本地人来买，每人每年可得4件货真价廉的世界名衣。

　　但是，这些出身高贵的名衣，因被摘了衣领上的大商标，就破了相，被往塑料袋里一塞，再往基本没装修的店墙上一挂。素面朝天，爱买不买。

　　谁会掏钱买这种破了相、包装又简陋、款式怪里怪气、无人知晓的所谓世界名牌呢？怎么能与杉杉、雅戈尔这样妇孺皆知的国产货相比呢？

　　很长一段时间，县后底还是县后底，老板娘们做梦也想不到以后的欣欣向荣。

　　平湖·马其林 

　　小城也快乐

　　大概是物极必反吧，奇怪的事情也就出来了。在外贸红火了四五年后，小城的三处外贸集散点，都相继式微。到杭州等地开会，常常有人向你抱怨，什么你们的外贸服装现在假货很多，上次谁谁谁的老婆到你们那里就空手而归，因此建议你们整顿整顿，那也算是个品牌，创业容易守业难呐！云云。原来，人怕出名猪怕壮，看到外贸有这么大的市场，外地客商也介入到行业中来，以更高的价格，与平湖当地的服装厂家订立更长远的供销合同，直接把“阿玛尼”们拉到了外地。如此，县后底的老少爷们哪里是有组织的资本的对手，拿不到更多的货源，只好从杭州、义乌等地组织国产货源，最终造成鱼目混珠。

　　然而也有偏偏喜欢这种局面的。我认识的一位杭州朋友，正处最美也是最会打扮的年纪，基本上每半年要光临“外贸一条街”一次。每次早班的快客来，晚班的火车回。来一次泡一天，也不要我陪，熟门熟路，往衣堆里一扎，奋不顾身。晚归，斩获并不多，最多四五件。我大为不解。

　　“你不懂，这叫淘宝。其乐不在衣，而在淘。其乐甚至也不在淘，而在对比。”

　　“对比，比啥？”我还是一头雾水。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每月必去杭州大厦、银泰的。那里可什么世界一线品牌服饰都有的哦。看好了款式，记住了价格，然后就到你们这里来淘。淘到了一模一样的，比较比较价钱，就算出一件衣服上我增添了多少美，又省了多少钱。对女人来说，一件合适的靠得住的衣服，就是最好的滋补品哪。像你这样的老男人哪里知道其中的乐趣和奥妙哟！嘻嘻……”

　　IC供图

　　市井生活如此美丽

　　泰顺·博文 

　　泰顺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小县城。 

　　整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以位于人民路上的人民广场为中心，以一条小河为纽带。无数的小石板桥横跨两岸，河的两边店面一家紧挨一家红红火火地开着。还有热火朝天的街头摊点相随相伴，人们就在这些小石桥上你来我往地穿梭着，沿着两岸数也数不清的小巷子向左右沿伸而去，有巷子当然就会有人家，于是这些旧式的老房子理所当然地以老主人的姿态告诉你泰顺就是这样的。它不需要有多新潮，它不需要有多现代气派，它就是这样热热闹闹有滋有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女人们可以这样穿着红色睡衣挎着小包包挽着同伴的手大胆地逛街去，妇女们可以这样穿着厚实的睡衣站在自家摊点前手脚麻利地吆喝着，如果你认为她们在大庭广众下穿着睡衣一定是疯子，那么你一定是生活在大城市里有着所谓的阶层和高尚职业的自以为高雅的人，在泰顺男人女人的街头睡衣是美味的小特产，是如此的地道口味。

　　街面刚刚下过雨时，街面湿漉甚至有些污水细流，但街头依然人头攒动，横街一带，菜贩子们沿街摆开，有卖自家种的蔬菜的，有卖自家腌的特色菜干的，海鲜、水果、肉摊……一样都不少。听哥介绍说，泰顺街头一年四季天天如此热闹，与泰顺人好做生意，讨价还价干脆，鞋子一个月穿破了，再到你店里买一双新的，脚上那双当场一脱，扔了！绝无半句哆嗦话。泰顺人不仅挣钱有门道，花钱也大方，我想，这也许就是泰顺这个小县城如此红火的原因吧。真正吸引我的，不是因为它们的红火，却是它们红火生活中的那份真真实实，不像福安至县改市，经济略有所发展后在闽东山区一带就自恃甚高带着令人恶心的土霸气，整座小城显得不洋不土不伦不类！

　　走在泰顺街头你完全没有外来人的感觉，一切都纯朴得这么地亲切自然。仿佛他们就是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几辈子下来的街坊老邻居。到这个摊点前尝尝这家人自个儿腌的萝卜，到那个摊点前尝尝那家人自个儿油炸的糕点，完全不用担心你不买会有人咯嘣你。

　　经过一天的喧嚷叫卖，白天的收场，夜晚的开工。夜间大排挡自是生意火红，几样小炒，几杯小酒，三五成群，吃在嘴里暖在心头，哪怕是刚吃饱喝足打着嗝出门，也止不住沿街这些阵阵飘香的诱惑，又怎不一起坐下再来吃一回呢。

　　没有隆重华丽的建筑没有富丽昂贵的酒家，那些陈旧的房子刻满岁月痕迹的街道，还有街道两边枝桠横生的老树干，虽然在这寒冷的冬天寻不到一片绿叶，但从你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平民百姓，街头小贩脸上所洋溢的生活热情足以撩拨我心。

　　小市井生活，一切如此美丽。

　　生于此地的幸运感和优越感

　　激发小城居民了解和青睐名牌的，还是见过世面的上海人、杭州人。那些偶然到小城来旅游或做客的大城市人，慧眼识珠，如获至宝。“哇噻，世界顶级的，才不到100元！”笑逐颜开，大包大包往旅行车上搬。拿回家里，赠亲送友，不说实情，吓死老实头！

　　墙内开花墙外香，不到一年，“平湖外贸”蜚声杭嘉湖。小城人也终于知道那可是下凡的仙女。纷纷打开荷包，打造一身名牌。尤其外出旅行，吓死骄傲的上海赤佬、杭州铁头。也算是率先垂范，以实际行动，表达对时尚的追随，对家乡的热爱。渐渐地，生出了生于此地的幸运感和优越感。

　　县后底最受惠，也终于由七八家，蔓延到上百家，赢得“外贸服装一条街”。市政府看到新的增长点，引导开辟了第二、第三外贸服装城。不过外来者慕名而来，当地人还是建议你最好去“外贸街”。什么原因，语焉不详。

　　还不够，不知何时起，这里还成了旅游景点。久之，连一些本省和外省的政府部门召开例会、年会，也屈尊到小城。议程安排照例要留出半天左右的时间，买点“外贸”回去。“本来嘛，出来开会，就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嘛，平时大家也都很辛苦。哦，对了，辛苦费都发下去了吗？”

　　“送送人也是好的，我们自己是不穿的……”那些大腹便便或衣着工整的公务人，对陪同购物的当地对口部门的同行，总是这样解释。

　　“没有啦，你看我这条牛仔裤，可是正宗地道的世界三大牛仔裤品牌哦，你看这商标——Levi's，李维斯牛仔裤，那可是美国牛仔裤的鼻祖哦。就是在前面那家店买的，才100来块……”对口部门的领导笑容可掬。不消说，这位领导老兄是本地人。

　　平湖的“世界窗”

　　自那次被嘲讽后，我也成了外贸街的常客。但，真货越来愈少，后来就更少去了。

　　平湖的外贸们正一天天地搬进城北郊外的“平湖中国服装城”，据说，这是浙江省重点建设项目、浙江省服务业重大项目，也是平湖市重点建设项目。计划通过3年2个亿市场推广和自持七成物业等措施，打造成为世界级的品牌服装集散中心、品牌服装的孵化基地、服装时尚潮流之都和旅游观光胜地。

　　外贸们的新家，气派一定很大。我憧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