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丁

　　婺江，从金华流到兰溪，百里水路，由东向西行。画家蒋跃就出生在婺江之畔。孩提时的蒋跃比较纳闷：书上说过，中国的大江总是东流入海的。如果将这个问题进行到底，蒋跃或许成为地理学家。不过那时的他怀揣着母亲赠送的《伏尔加河船夫》……一张俄罗斯著名画家列宾的印刷品。于是，婺江变成了蒋跃想象中的伏尔加河，亲切而美丽。

　　浪漫的形象思维在一颗稚嫩的心灵中发芽并且蔓延，7岁那年，蒋跃第一次对着婺江写生。当 “作品”流淌在洁白的画纸上，他是那样的激动，以至于后来冲进江里嬉水时险些乐极生悲，幸好有人伸手挽救了这条小生命。

　　水，成就了婺江边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几十年后，蒋跃被人们称作画家。精确地说，是水彩画家。现在，他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

　　水彩画原本属于西方。然而，早期水彩画在欧洲并不被人看好，传统观念排斥其美学价值和经济价值。文艺复兴运动解放了人们的思想桎梏，水彩画开始在整个欧洲遍地开花。百余年前，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水彩画传入了中国。不过，在较长的一个时期里，水彩画因为长于抒情而极少反映社会生活等因素，受到冷落。

　　蒋跃将水彩画作为专业，是他自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并留任教师之后。事实上，蒋跃在美院主修的是中国画。1986年，作为美术教育系首届毕业生，他带着获得满分的毕业作品中国画《夏韵》，走上了母校综合绘画系的讲台，举起水彩画创作与教学的旗帜。鉴于中国水彩画所面临的现状，当时的美院院长潘公凯出于对蒋跃个人艺术前途的考虑，曾经建议他放弃水彩画，专攻已有一定基础的中国画。

　　潘公凯的关怀令蒋跃感动。但是他想，教授水彩画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有责任有义务为此去努力，不能半途而废。更何况，多元发展，兼容并蓄，这是蔡元培先生在创办美术学院的前身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时确立的校训。作为一名美术教育工作者，必须尽心尽力为国家培养各类美术人才。蒋跃述说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得到了潘公凯的理解和支持。

　　蒋跃的决定是正确的。在他执教水彩画期间，中国水彩画在改革开放和中西文化交流的变革中崛起，迎来了蓬勃发展的崭新阶段。蒋跃快乐地履行着教书育人的重任，同时，快乐地践行着自己的水彩画创作。

　　1989年，蒋跃在金华婺江创作的《秋水》被选中参加了第七届全国美展。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水彩画走出漆画、年画、连环画、宣传画和漫画等“小画种”的阵营，以独立的姿态昂首今后历届全国美展。

　　1996年金秋，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艺术委员会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首届中国水彩画艺术展，蒋跃将自己深入福建沿海、以惠安女生活劳作为题材创作的《渔汛》送展，摘得金奖。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用水彩画的形式表现过惠安女的婀娜身姿，蒋跃的作品令人眼前一亮，观众在《渔汛》跟前尽情享受美的冲击，认识水彩画的传播力度。这年7月，由中国水彩画家协会举办的第七届中国水彩画大展在四川省成都市登台，蒋跃的《海风》被评为唯一的一个金奖。

　　两个全国性的水彩画金奖以及其中的故事让蒋跃蜚声中国美术界。出名后的蒋跃劲头更足了，他要改变人们长期以来对水彩画总是以小品抒情取胜的偏见，坚持创作了一批反映重大历史和社会生活题材的水彩画。《旧事·鲁迅与蔡元培》、《在这块土地上》以及《每天发生的新闻》等。观众从这些作品中读到了昨天和今天，看到了世界与中国，品到了痛苦跟喜悦。蒋跃用实践证明了水彩画不仅仅是“小夜曲”，也可以成为宏大的“交响乐”。

　　勤于实践，勤于思索。这是蒋跃成功的基础。他浸泡在水彩里，从感性游向理性，又从理性游向感性，就这么循环往复，拼命吸取养分。几年来，蒋跃获得国内外美术权威团体颁发的各种奖项数十个，出版专业著作17部。其中，作为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成果的《东西方绘画的交汇——中国当代水彩画研究》一书，通过对水彩画种个性特征的分析，从学术上为一度凌乱不齐的我国水彩画理论界建立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今天，人们看到蒋跃的名字和作品收录进了《中国美术全集（水彩卷）》、《中国美术50年》、《中国水彩画图史》和《中国水彩画全集》等重要美术典籍。蒋跃凭借着创作和理论上取得的丰硕成果，奠定了自己在中国水彩画领域的地位。

　　这位出生在金华婺江边的中国画家，终于有一天来到了孩提时神往的伏尔加河。那是蒋跃受俄罗斯文化部之邀，前往举办个人画展和艺术交流。徜徉在列宾曾经描绘过的大河边，蒋跃之心似波涛涌动，他对艺术和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思考。新的一页正在翻开。因为有水，所以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