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本报曾刊发多篇报道，关注农民工子女的暑期生活。现在，那些兴高采烈来到城市、与父母团聚的“小候鸟”得走了。本报记者蹲守杭州火车站，见证这道离别的风景——

　　本报记者 陈洪标 

　　随着开学时间的临近，来杭与父母团聚的“小候鸟”们也将结束美好的假期，回老家重返校园。

　　为让他们安全乘车返乡，自8月15日开始，杭州火车站派出所和杭州乘警支队推出了一系列服务措施——设立“小候鸟”候车室、绿色通道，还在开往重庆、贵阳、南昌等地的火车始发前，专门为“小候鸟”们引导指路。

　　于是，这里就有了一道道离别的特殊风景线……

　　几时再来你们家

　　“妈妈，妈妈！我和姐姐，什么时候能再来你们家里玩？”

　　嘴里还嚼着东西的4岁女儿突然抬头，问冯桂香。这句话让妈妈的眼里涌出了眼泪。

　　冯桂香有两个女儿，13岁的大女儿这次要带4岁的妹妹回老家，大女儿自己要读书，小女儿也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照顾。在小女儿眼里，爷爷奶奶的家一点不好玩。

　　今年放暑假，小女儿在电话里让姐姐问，“爸爸妈妈，我可以来你们的家玩吗？”

　　就是这句话，让冯桂香咬紧牙关，第二天就向公司请假，回江西老家把两个女儿接到了杭州。短暂的两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孩子们又不得不回老家去。

　　4岁女儿对姐姐说，爸爸妈妈的家是很好玩，但太小了，连坐下来吃饭都没地方。她说，既然爸爸妈妈这么喜欢这里的家，为什么不把老家搬过来，那不就很大了吗？

　　儿子再也没笑过

　　在候车室里，方斌在劝低着头的儿子，鼓励他要勇敢，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因为妻子不忍心这种别离的场面，就把任务交给了他。方斌在杭州打工多年，儿子也在杭州出生长大，现在要到“陌生”的老家读小学，这让他和妻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方斌在萧山临浦镇一家钢件加工厂上班，已经是销售主管。当年，25岁的他来到杭州，只有高中学历，却比任何人都干得刻苦，很快就从工人岗位转到销售部门。2003年，妻子也从老家衢州来到杭州，他们在镇上买了房子，安居乐业，当年就有了他们的儿子。

　　儿子从小在杭州长大，除了暑假回老家和爷爷奶奶呆一段时间，对老家也没有什么印象。不光是小孩，方斌自己也很少回去。这次突然要为儿子回老家读小学的事去找学校，让他毫无头绪。

　　光这件事情麻烦也就算了。他看儿子也因为这件事整天无精打采的，自从知道要送他回老家开始就不再有过笑脸。

　　一想到这些，方斌心里就很烦。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儿子：用不了几个月，爸爸妈妈就回来过年了，又能见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斌在低头不语的儿子面前，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话说了，心里酸酸的。

　　你回来上哪去读书

　　在车站里，一对母子的神情引起了记者的注意。

　　大人和小孩，两张脸上都强装笑容。

　　母亲说，下次，你要来看爸爸妈妈，可以先打个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跑来。如果凑巧你爸往老家方向出差，就让他拐回来看你，给你带想要的东西。

　　儿子说，我早是大人了，多跑跑有好处，我对杭州比老家县城熟悉。放心，我丢不了。“十一”的时候我还想来杭州，还想带同学来，你放心，不是女同学。

　　四年前，陈荣花和丈夫花了5万多元，把儿子从安徽老家转到杭州一所初中读书。去年，儿子回老家读高中，爷爷奶奶都说挺好的，没见孙子有什么问题，可今年放暑假第三天，儿子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母亲不断吩咐儿子，一到老家先给爸妈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儿子很不耐烦，一声“知道了”，就说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陈荣花说，别看孩子说话很老道的样子，那是装给父母看的，让我们好放心。

　　去年刚要让儿子回老家时，他一想到要与同学和好友们离开，竟然像女孩子一样哭起来。他说对这个城市的看法突然改变，原来觉得自己是属于这个地方，但现在才发觉，自己还是安徽人……

　　儿子回老家做了插班生，却召来了班里同学的异样眼光，大家都以为他在好好的杭州不呆，转学回老家了，肯定是在那边呆不下去。一心死读书的儿子面子很薄，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结果没一个月，就不想上学了。

　　有一次，三更半夜，儿子从学校爬门出来到街头给她打电话，说想回杭州。

　　她对儿子说：“爸妈也在想你，问题是你回来，到哪里去读书？不读书，就一辈子和你爸妈一样，给别人打工？你真的想和我们在一起，那你这三年就努力读书，争取考个好大学，你到时考到哪里，爸妈也可以跟你走。”

　　陈荣花一说起这些就难受。儿子也别过脸去，当作没听到。

　　悔当初没转户口

　　在车站里，秦兴兵和儿子是最悠闲的，他们的别离，不是在杭州，而是在老家福建。

　　“没想到，户口挡了孩子读书的道。”说起儿子要回家读高中的事，秦兴兵后悔自己没有抓住购房入户的政策，现在害苦了孩子。

　　1996年，拱墅区推出购房入户政策，入户条件是购房面积在100平方米或者购房金额在50万以上，但需一次性付清。当时，秦兴兵手头只有43万，还差7万。他觉得孩子反正在老家读书也挺好，就花16万元在三墩的信鸿花园买了一套130平方米的房子，剩下的钱在镇上开了一家餐馆。

　　现在回头想，秦兴兵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时要是咬咬牙，借钱凑足50万，把房子买了，户口也就进来了，就没有儿子要回老家读高中这回事了。

　　到了2006年，你就是不买房子，只要有中级职称，在杭州交过一年的养老保险，有固定住所，拿着单位的劳动合同，就可以作为人才引进，把自己和子女的户口迁到杭州。这个时候，秦兴兵儿子在老家已经读初中二年级。家里一场变故，孩子不得不转学杭州。那时，村里人都不迁户口了，留在村里还有田分。再说，转到杭州来，读书的赞助费还是要交的。所以秦兴兵还是没转儿子的户口。

　　儿子今年要读高一的时候，班主任说最好回老家读高中，以后高考也方便点。

　　这次秦兴兵要陪儿子一起回老家，为的是儿子转学回去，要和学校老师见个面，便于今后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