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通，我是常客。2005年9月，第一次去，是参加文化部、国家文物局在南通联合主办的“南通博物苑一百年暨中国博物馆事业发展一百年庆典活动”。从那次开始，前后去了7次。

　　南通古称通州，始建于公元958年，城市布局为典型的方城，四周为护城河——濠河所环抱，这一格局一直保持到晚清。南通城市的现代化始于张謇1895年创办大生纱厂的实业活动，围绕大生纱厂，他先后创办了20多个配套企业，发展成一个规模宏大的实业集团。张謇办开垦、工厂、运河等事业，并将由此而获得的利益用于规划经营城市。工业区设在城西北6公里处的唐闸镇；将港口动力区设在距城6公里处的天生港镇；风景区则在城南6公里处的狼山镇；老城区在保留原政治中心的基础上，于南城门外建新市场，南濠河两岸建博物馆、图书馆、学校、医院、剧场、商会、旅馆和银行等城市公共设施。一城三镇、城乡相间，南通成了一个互有分工的城镇组群，建立了功能分布比较科学合理的多层次城镇体系，成为近代中国人基于中国理念，比较自觉地、有一定创造性地、通过较为全面的规划、建设、经营的一个有代表性的城市，堪称“中国近代第一城”。

　　张謇在规建南通城市时很好地将中西文化融入到城市建设中。他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博物馆，还建立了图书馆、翰墨林印书馆等文化设施，他不仅开创了中国第一所戏剧职业学校——伶工学社，而且在南通建立了当时剧场之冠的更俗剧场。张謇还通过营造城市文化环境，培养人们的审美情趣，养成文明卫生习惯提升城市的知名度，如举办各种陈列、鼓励植树造林、邀请名人演讲等等，使近代南通成为声名远扬的“模范县”。

　　南通博物苑作为地标而存在，构成众多博物馆人向往的桥头堡，也是我每次去南通的必到之处。1905年1月14日，张謇开始营建博物苑。此时的博物馆，在中国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无成样可循，无经验可借，而张謇的直观印象，也只有两年前考察日本的见闻，在此基础上，凭着他对博物馆的深刻理解，在征集、保护、研究、传播等博物馆专业职能方面形成了初步的思想体系。在营建南通博物苑的实践中，他又创造性地对办馆理念进行了诠释：人文与自然并重，展馆与园囿结合，室内陈列与室外展示相映，中国传统与西方精神交融。整个博物苑由展馆、植物园和动物园等组成，中馆、南馆、北馆三座主要建筑作为展馆，用以陈列自然、历史、美术、教育四部标本、文物，苑内广植各地名种树木花草，并饲养少数动物，同时附设藤东水榭、味雪斋、相禽阁、国秀亭以及假山、水池等园林建筑设施。1910年10月博物苑还从香港购进荷兰制造的风车和水塔，安置在北馆前的国秀坛旁，以风车抽水入塔，灌溉苑内植物。不仅节省人力，也成为当时传播知识的一件直观教具。新诞生的博物苑体现了中国古代苑圃与现代博物馆完美结合，既有民族特色，又有科学内容，处处透露着缔造者的睿智。博物苑与已往的皇家苑囿和士大夫私家园林不同，这将是一个对外开放、供大家参观游览的公共苑地，是中国人自己创办的第一家博物馆。当然，这一切的得来却是异常艰辛的，因为没有政府的资助，没有藏品的储备，靠的只是张謇强烈的责任感和坚定的信念。从规划、施工到展品的采集和博物苑的营运，耗费了他的心血。 

　　漫步苑中，斯人已去。池塘里的这一池荷花，将败未败，在我心湖里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在这里不难体察到张謇有别于前人的勇气和胆识、感情和趣味，体察到在复杂矛盾的社会和文化情景中、在处理传统与革新的难题时，他的智慧和才气。

　　“南通博物苑一百年暨中国博物馆事业发展一百年庆典活动”的开闭幕式都在更俗剧场。“更俗”之名，张謇意在更改旧俗，树立新风。更俗剧场是改良戏剧的实验基地，通俗教育的良好课堂，曾出现京、昆、话三个剧种同台争艳的格局，在当时独树一帜，充分反映了南通在我国近代戏剧史上的地位。剧场建成后，全国名演员如梅兰芳、余叔岩、王夙卿、程砚秋、谭富英、杨小楼等相继而来，特别是梅兰芳三次来更俗剧场演出，盛况空前，影响深远。会议代表入住的有斐大酒店，建于1914年，是张謇为适应商旅需要，招股成立，是南通第一家集旅馆、洗浴、餐饮、健身经营于一体的新式旅馆。有斐馆门前的马路为模范路，是近代南通城市最亮丽的风景线。它东起公园桥，西接新市场，路南由东至西分别有博物苑、濠南别业、图书馆、模范路商业街、有斐馆、交通银行、电报局、东公园。路北为南濠河，河岸桃柳相间，四季成景。河对岸，由东至西分别是上海银行、城南别业、翰墨林印书局、淮海实业银行、濠阳小筑、绣织局、女工传习所、通明电气公司、北公园。浓郁的近代气息，让人流连往返。

　　时间湮没了许多东西，磨蚀掉细节，改变了事物的面貌，但是它不会成为鸿沟。追溯张謇的南通，更为重要的还在于探讨其现实意义。我们今天有稳定的社会经济秩序，有远远超过过去的国力，有各种案例的借鉴，应该说中国的城市建设正面对历史上不曾有的机遇。但是，如果我们没有人文情怀，即便是黄金堆成了山，也不是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