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 刘卫东

　　踪迹难觅的神秘组织维基揭秘，不久前突然在网络上发布了揭露美国与其盟友在阿富汗滥杀平民的9万多份材料，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涉案者迅速对此做出了反应，美国政府包括总统在内的各路高官纷纷出面指责这种行为“危害国家安全”，其盟友则对自己的不雅隐私通过美国的渠道被泄露深表不满，而维基揭秘则不仅理直气壮地予以反驳，还声称将会曝光更多的相关材料。

　　但是在剑拔弩张的表面之下，作为直接“受害者”的美国政府反应似乎相对温和，他们除表示担心美军在阿富汗的安全以外，又满不在乎地宣称这些消息已经过时，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对挑战者摆出不依不饶的讨伐姿态，倒像是在有意淡化这一事件的影响，这种与其传统风格判若二至的举动确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美国自9·11事件以来“安全至上”的理念已不再？问题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泄密事件的触痛有限。这次公开材料的主要内容都属老生常谈，只不过是通过一些视频再度勾起世人对美军滥杀习俗的记忆，可能会激起一些情绪上的反应，但由于它并未涉及核心军事机密，不会对美军在阿富汗的战事构成实质影响，且由于针对目标主要是布什执政期间的政府所为，所以对奥巴马政府的阿富汗战略没有太多杀伤力。五角大楼新闻秘书莫瑞尔说，此次泄密事件史无前例的是文件的规模和涵盖范围，而不是内容本身。他说的确是实话。在美国政府眼里，维基揭秘充其量只会被视为“信息恐怖组织”，只有损其国家形象而无碍于其财产人员安全。

　　其次，理亏的政府需要保持低调。面对维基揭秘的挑战，奥巴马政府此时比较尴尬：一方面文件揭示的丑行正是其一贯反对的，而另一方面又不能过度超然以防揭秘揭出更多麻烦。由于文件揭露出了美军对基本人权的漠视，这不仅可能激起美国民众对政府的声讨，还可能在国会引发更多关注从而使整个事态变得复杂。目前为止国会的共和党人一反常态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不想对同党小布什落井下石；而民主党人为了保全奥巴马的脸面也多对此敬而远之。为了保住这一有利局面，政府只能选择蜻蜓点水一笔带过，既做出相应表态又不能表现得咄咄逼人。否则如过分炒作反倒会引火烧身。 

　　再次，政府确实鞭长莫及。维基揭秘触怒美国已不是第一次，2008年就因一次挑战而被美国地方法官下令关闭该网站的美国站点，但两周后这位法官主动撤销了其裁决，原因之一是他意识到这道法令根本不起作用，因为通过其他的“影子网站”也可看到同一份材料。为提高生存几率，维基揭秘的主管人居无定所、来去无踪，收料途径均秘而不宣，爆料手段也不断变换，只在能保护其权益的国家设立服务器，基本不在美国搞公开活动，因此就像一个网络幽灵，美国政府依靠传统的行政和技术手段均无法阻止其运行。既如此，还不如知难而退，对外只是例行公事地点评几句，而把重点放在切实加强内部管理上。

　　维基揭秘与美国政府的斗争，再度激起了世人对安全与人权较量的关注。9·11事件以后美国政府把国家安全视为压倒一切的优先目标，尤其是《爱国者法》的通过标志着国家以公共安全为名剥夺个人自由表达和知情权的成功，有段时间很多在纽约大街上摄影的记者也被以恐怖嫌犯为名逮捕，搞得人心惶惶。不过时至今日，恐怖威胁已经不再是美国民众最关注的问题，自由表达和对生命权的尊重再度成为天平上偏重的一端。更重要的是，美国社会具有悠久深厚的自由主义传统，而负有宪法解释特权的司法系统总的来说对人权的支持超过安全。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维基揭秘才能在这一个回合的较量中成功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