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燮衡

　　“爷爷的一生是很幸福的，为失去他老人家而痛苦的是我们这些子孙……爷爷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前些天，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华君武的孙女华小雅满眼含泪地对我说。

　　家人称华君武为“老小孩”，他总是无忧无虑地面对生活。记得第一次拜访华老时，我把他家确切的门牌号给忘了，犹豫着敲开门时，见是一位满头白发的长者。没等我开口，他便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我是华君武，您是浙江日报的吧？！请进，请进！”此后，每次见到华老，他总是一脸的笑容。

　　那天在华老家，华老的大儿媳露阳给我们讲了华老亲自选墓地写墓碑的事：“父亲生前亲自在北京门头沟的名人园里挑了一块墓地，见左右‘邻居’是王朝闻、吴作人，便笑嘻嘻地说：‘这里是中国美协名人园分会嘛！我还当会长，以后还可召集大家开会。’后来我婆婆去世了，他又亲自在墓碑上写下了老两口的名字，还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0、1、2、3、4、5、6、7、8、9的数字，然后嘱咐我们：‘我现在不能预知自己去世的时间，哪天我走了，你们就从这上面的数字里挑日期’。”

　　华老有两个爱好。一是收集兔子玩偶。因华老属兔，对活泼可爱的小兔子情有独钟，家里人去外地出差，都会记着给他带些兔子玩偶回家。华老逝世后，他的遗像周围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兔子。大儿子华端端说，他们会将父亲喜欢的那些小兔子送到公墓，让它们永远陪伴着老人家。

　　华老的第二大爱好是喜欢绍兴黄酒。每年春节前我代表浙江日报去拜访老人家，不用为买什么礼物发愁，扛一箱绍兴黄酒即可。而华老看到这一箱绍兴黄酒，会把眼睛笑成一条缝，连声道谢。大儿媳露阳如此描述华老喝黄酒的形态：“我爸喝黄酒与众不同，他不爱放话梅、姜丝，喜欢把两个不同品牌的黄酒兑着喝，而且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品。”

　　那一年，我陪同时任浙江日报总编辑的江坪看望华老。中午，华老执意留我们在他家吃饺子。席间，华老一口饺子一口黄酒，那种快乐，不得不让整桌子人都随着他醉倒在幸福之中。

　　华老待人平和，乐于助人。年少时，他为一名将被校方开除的同学打抱不平，不分高低地与校方论理，结果同学没有被开除，他自己却失去了学籍。多少年前，他写纸条帮助张艺谋踏进北京电影学院学习的故事，一直是艺坛广为流传的佳话。

　　而让我终身难忘的一件事是，华老为我画“买梳图”。三年前，我陪报社的领导前往三里河南沙沟华君武公寓拜访华老。闲聊中，华老听说我睡眠不好，还掉头发。华老马上热情地介绍我使用一种“护发按摩梳”，让我睡觉前一边看电视一边梳头，梳四十分钟上床，十分钟后就可入眠。华老担心我找不到买梳子的地方，还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信纸，认认真真地给我画了张“买梳图”。

　　如今，这位享年95岁的老人离我们而去了，但他那甜美的笑容，却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