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余华 通讯员 胡小飞 

　　到医院看同样一种病，医药费高低到底相差多少？

　　在试行近8个月“限价”政策后，1月6日，衢州市衢江区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管理中心终于统计出数据：均次医疗费用下降41%。

　　作为医疗保险经办机构，衢江区“新农合”通过谈判，和全区26家医院签订单病种限价协议，成功走出一条“低价看病”的新路径。

　　年终统计数据显示，在享受“限价”政策的1300多位患者中，人均节省2000多元，“新农合”基金节约180万元。

　　“制定科学合理的医药价格”，这个医改中的关键性难题，通过医疗保障部门的监管，在这里破题。

　　26家医院被集体限价

　　1月6日一早，衢江区杜泽镇农民陈红英在老公的陪同下，顶着新年第一场雪赶到杜泽中心卫生院，做剖腹产手术。

　　交费的时候，他们意外得知了三个好消息：一是从今年起，看病报销比例提高到60%，比去年提升10个百分点；二是，陈红英做剖腹产手术符合单病种限价项目，卫生院保证在2700元钱以内做好剖腹产手术，如果超出，由卫生院埋单；三是因为属于限价病种，医药费再提高5%报销标准。

　　这次，他们只带了1000多元钱，“我们打听过，剖腹产手术在城里起码要3000多元，而这里现在个人只要付900多元就够了。”

　　为什么可以少付那么多？陈红英他们没想明白，只是一个劲儿庆幸：“多亏今年投了‘新农合’保险！”

　　没错，从3000元降到1000元，这个差价正是“新农合”与医院谈判，一点点“砍”下来的。

　　目前，衢江区内有26家医院与区“新农合”签订了限价协议。根据协议，有25种单病种41种治疗方式被列入限价范围，医院必须在限价范围内治好病人，费用不到限价线的，以实际费用结算，超出部分由医院承担。此外，协议还对病人的均次住院费、日均住院费、单日处方值、人均门诊费用等进行了限价。

　　根据测算，按照新的限价政策，在此范围内，医院的医疗费用平均下降了30%以上。下降最多的，是“子宫肌瘤腹腔镜下微创手术”，原来在市级医院要8400多元，病人自费5800多元，限价后的价格是5400元，报销后自付不到2000元。

　　监管“看病贵”，医保挤水分

　　在衢江区“新农合”基金统计数据中，记者看到从2004年到2006年，每年的医药费用都以20%速度上升。该区新农合管理中心主任黄月华说：“这样下去，‘新农合’基金再怎么增加，都赶不上医药费的增长，如果不加以监管，基金将很快面临吃紧。”

　　医院的医药费有多少“水分”可以挤？黄月华对区内医院过去三年的数据作了比较，发现许多问题。有的病人术前常规检查，做了黑白B超再做彩超，有的做了一次、二次，还要做三次；有的病其实住三四天就可以出院，却住了七天到十天；有的病可以用一线普通药，却直接用了二线药或昂贵的三线药，多开药、开高价药，是高医药费的重头。

　　在“新农合”的数据库里，记者把“剖腹产手术”的费用作了比较。在市级医院，病人花费是5200元，其中医药费1160元。而社区医院做同样手术，医药费2500元，药费只有160元左右。

　　“同样的手术，为什么医药费相差1000元？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并不清楚这些钱应不应该花，更不可能指出哪些不合理。”黄月华认为，作为投保农民的代表，“新农合”有义务进行监管。

　　黄月华说：“从专业角度来看，许多诊断明确、治疗路径清晰的病种，需要用多少钱是可以测算出来的。”

　　从“新农合”基金监管者来看，这些多出的医药费，一部分转成病人支出，另一部分增加了基金支出。“作为新农合基金的监管单位，我们必须帮百姓把这部分虚高的医药费减下来，提高基金利用率。”

　　五轮谈判，医院降价30%

　　新农合管理中心第一个谈的是区人民医院，因为这家医院的院长周亦文同样是个“非常有想法的改革者”。

　　连续两届作为省人大代表，周亦文非常支持“新农合”的谈判，“从长远来看，医保机构代表投保人对医院进行监管是必然趋势，与其被迫降价，不如先在定价上掌握主动权。”她说。

　　最初15个病种的限价方案，是相关科室主任设计的，在每个流程中要求标明每一笔费用，小到每一个电解质元素的检测成本。但 “新农合”工作人员在审查时发现，用的消炎药基本都是二代、三代产品，第一稿方案被否定。

　　第二稿方案，还有不少检查项目可以剔除，再打回去修改。

　　第三稿方案，重点审查住院天数、医用材料等。可以4天出院的，为什么要住7天？可以用国产的，何必要进口的？再改！

　　这样来来回回五次，方案中的价格一次次下降，最后平均每种病价格下降了30%，限价标准基本成了。

　　事实上，“单病种限价”对许多医院并不陌生。但什么样的价格合适？医院的服务质量谁来监管？这个问题，不是一家医院和单个病人所能解决的。

　　衢江区有关负责人表示：“在新医改背景下，我们鼓励通过探索、创新机制，解决老百姓‘看病贵’问题。不管是药品降价，还是提高报销额度，政府一直在努力，但没有最终解决。这次通过医疗保险经办机构对医院高医药费进行制约，建立内行对专家的谈判机制，也许找到了症结的关键。”

　　限价了，医院反而欢迎

　　浙江衢化医院作为衢江区外的一家医院，原来并没有列入谈判对象。

　　不过，这家医院的院长邵志华却在听说限价“新政”的第一时间，主动找新农合中心签协议。吸引邵志华的，是“新农合”为限价提供的优惠政策。

　　根据《衢江区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单病种结算协议》，只要是执行单病种限价的医院，病人可以享受取消起报点、直接增加5个点报销比例。比如阑尾炎微创手术，市级医院价格是7600元，可以报1800元。而限价后的价格是3690元，可以报的比例提高到65%，农民个人只要付400多元，病人相当于节省了5400多元。优惠力度这么大，病人肯定会选择“限价”政策。

　　自然，他们会选择到“限价”医院来看病。

　　邵志华算的，正是这笔大账。他说，对于大多数基层医院来说，首先要解决的是增加门诊量。“一家医院把利润设定得再高，如果没有病人来看病，这个利润是虚的。”

　　事实上，“限价”政策在社区医院受到极大的欢迎。记者在许多医院看到，医院进口处都贴了单病种价格牌，有的医院还特意到报纸上刊登加入限价医院的消息。最早执行“限价”政策的杜泽中心卫生院，去年做剖腹产手术1000多例，占到全区手术的三分之一以上，医院院长方高泉告诉记者，有4/5病人是从其他乡镇赶来这里的，一个社区医院的剖腹产人数甚至超过了区里的妇保医院。

　　社区医院门诊人数的激增，让一批市级专业医院也坐不住了。在执行“限价”政策后的半年时间里，有的医院主动下调了原来的医药费，有的则主动和“新农合”联系，考虑也加入限价体系。

　　诊治“看病贵”，衢江新农合的“限价新政”，正在走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