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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7版:理论视野

晚清杭州的“大街”

  这是美国人S·D·甘博在1919年拍摄的杭州“大街”的照片。此街即今日杭州之中山中路,去年9月刚举行过 “南宋御街”开街仪式。照片上反映的是该街羊坝头段,晚清该段又称羊坝头大街,当时是杭州最大的街道,两旁商号林立。

  羊坝头本是杭州唐代的地名,原为“洋坝头”,因为今中河以东在唐代即海,此处有防海大坝。宋代以后,海渐远,即呼“坝头”,逐渐失忆,“洋”遂讹为“羊”。照片高墙上坊名为“保佑坊”,这是杭州清代的地名,因为附近有一保佑桥而得名。“保佑坊”在清代是一个小坊,它与北边的羊坝头、三元坊都被包括在“松盛坊”之内。辛亥革命以后,杭州的满城被拆除,迎紫路直街(今解放街的官巷口一带)被群众改称为“胡儿巷”,还造了一座“凯旋门”庆祝胜利。当时的杭州民事长(相当于市长)汪曼峰认为妨碍民族团结,遂给这里恢复了明代的地名“寿安坊”。但是这个名字很不被当时的杭州人接受,他们便把自今解放街至鼓楼一带整个区域全部呼为“清河坊”,并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坊”字古代原作“埅”,与“防”通,这表明中国原始先民把带有防御性的土墙称作“坊”。《礼记·郊特牲》说:“祭坊与水庸,事也。”这说明坊很早就受到了重视。在城市里把居住地划分为“坊”的建置始于北魏鲜卑族,唐代汉族人将坊配合制度,发挥到极致,唐宋城市的“坊”就相当于今天的“社区”。

  中国的坊有三大基本功能:其一为防盗——治安。建立如此高大的坊墙不但是对坊外防御,统治阶级更是为了对坊内的百姓进行管理。坊门的开关各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规定时间,而且一到夜晚便不准上街,否则就是“犯夜”,违者严惩。但一发现“贼与奸细”也可以关门捉拿。其二,防火。中国古代城市房屋基本都是木结构的,一失火,就成片燃烧,数里皆为灰烬。同治年间,保佑坊、三元坊、盐桥大火,照片上如此高大的防火墙就是为了防止邻坊失火蔓延过来。其三,防疫。中国古代的瘟疫动辄死人数十万、数百万,在无特效药的情况下惟一的办法就是隔离。乾隆年间,杭州大瘟疫,大方伯坊便设栅断路,而八旗兵捕人,不知情况误闯进去,发现黑屋中居然还有“三、五病者”还活着,这才知道为何设栅。

  本以为杭州自南宋以来,御街夜不闭市,热闹非凡,至清代,各种严格的规定都几乎消解,可以没有坊墙、坊门等设置。但是从照片上看,即使到了民国杭州坊的形式还被严格地保留着。很可能是咸丰十年、十一年太平军两次攻占杭州,是战争使坊的功能又重新被强调起来。

  咸丰十年太平军突入杭城,围攻“满城”不下,杭州许多坊都关闭坊门自守,起到了一定的护城作用。次年,太平军第二次围攻杭州,最后因粮尽失守。此后,“坊”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其中最让人痛心者是这条“大街”附近的三家著名藏书楼的彻底覆灭,那就是九曲巷吴焯的“瓶花斋”、馆驿后汪宪的“振绮堂”(这两家藏书楼相距不远,均在今佑圣观路东)和小粉场(在官巷口稍北一些)汪启淑的“开万堂”。乾隆编《四库全书》,诏天下献珍稀图书。“振绮堂”献七百种,“开万堂”献六百余种均超过了宁波“天一阁”所献602种的记录,受到乾隆的表彰。“瓶花斋”虽然献书数目不详,但其藏“百八酒器”均是历代名窑精品,其中唐秘色、宋官窑自不在话下,成化斗彩鸡缸杯居然也在其中,这在当时让杭州文人全体倾倒,留下赞诗连篇累牍。今天杭州重新开发中山路,对商家的老字号很重视,但对文化资源的开发却不够。这三个藏书楼虽然早已灰飞烟灭,但这是曾经有过的历史,是吾杭之骄傲,个人以为,不妨踏勘原址,立一石碑,也可让爱书之人前去凭吊。

  1925年1月5日,杭州市工务局为“改建羊坝头保佑坊一带大马路”限令次日起10天内,“限各商号拆进房屋”。16日动工筑新马路。当汽车进入杭州后,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中世纪的“大街”只能退出历史舞台。今天我们只能从照片上抚摸它昔日的风貌,就像我们抚摸祖母脸上的皱纹——它是我们曾经的杭州。


浙江日报 理论视野 00007 晚清杭州的“大街” 通讯员-罗以民-杭州市岳王路19号2-103室-310006 2010-01-04 nw.D1000FFN_20100104_11-00007 2 2010年01月04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