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医生到哪找
——追记临海市第二人民医院医生侯秋来
本报记者 张冬素 洪卫 实习生 赵展慧
一位医生的到来,能给一方百姓带来怎样的变化?
一位医生的离去,会给他的病人留下怎样的思念?
侯秋来,一位耳鼻咽喉科专家,1998年来到临海市第二人民医院,一家位于杜桥镇的基层医院。
从那时起,当地百姓得了耳鼻咽喉方面的毛病,再也不用去城市大医院;农民拖了多年的老毛病、大毛病都被治好了。
今年4月,侯秋来因患主动脉瘤开刀,他的病人赶到上海看他;7月8日,年仅62岁的侯秋来不幸去世,他的病人含泪为他送行。
病人这么做,不单是因为受惠于他的医术,更因为被他的医德所感动。
病人从大医院“逃”回杜桥
侯秋来是山西平定人,来浙江之前已经当了30年医生,担任过平定县人民医院副院长,在平定创建了我国首家县级听力康复研究中心。
1997年,临海二院医务科邵科长与侯秋来在昆明机场偶遇,向他发出邀请。当时临海二院只有七亩地大,医疗条件简陋,五官科只有两位医生,仅看些常见病,但医院重视人才、善待人才的氛围,让侯秋来很动心。
1998年春节刚过,侯秋来就来到杜桥,担任临海二院耳鼻咽喉科主任。为什么选择这里?侯秋来说:“正是医疗条件不发达,所以这里人民才需要咱。”这是心里话,曾有大医院想以高出几倍的薪酬聘请他,他依然选择留在杜桥。
杜桥镇上的余春熙,患中耳炎十多年,辗转多家大医院,一直没治好,两只耳朵经常流脓,几近失聪。侯秋来在临海二院一安顿下来,马上给他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余春熙又听见了。
“二院来了个侯医生,技术很好!”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侯秋来的名气就传开了。有的病人甚至从大医院“逃”回杜桥找侯医生。
杜前村的王如富,化脓性中耳炎伴随他三四十年,内耳已烂穿。经侯医生手术治好后,王如富感慨地说:“小医院里有好医生,我们农民看病就方便了。”
在临海二院11年,侯秋来做了3000多例手术,绝大多数是手术难度比较大的手术,没有发生一次医疗事故。当医生的都知道,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
侯医生有个习惯,如果第二天要做手术,头天晚上都要把手术方案想了又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尽可能把手术的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在本子上写下来。
侯医生性格开朗,平时有说有笑,但一谈起工作,医生、护士都有点怕他。刚到临海二院时,每天下班后,耳鼻咽喉科的医生、护士还要留下来听侯主任上两小时课,不仅要提问、还要考试。
在侯秋来的严格要求下,耳鼻咽喉科的整体水平不断提高。2000年4月,临海二院成立了耳鼻咽喉研究所,这是临海市卫生系统首个科研机构,也是我省首家建在县级医院的耳鼻咽喉研究所。
小病人说:“阿公”很温柔
在大医院里,有名气的医生一般一周只看一两次专家门诊。侯秋来在2007年退休之前,只要不出差,每天早晨6点半开始做手术,做完手术到病房查房,然后再到门诊看病。侯秋来说:“我如果到八点钟再上班,一天只能做一台手术,看几个病人,乡下来的病人当天看不了,还得再跑一趟。”
侯医生的诊室门口总是围满了人,但多晚他都要看完病人再吃饭。后来,院领导考虑到他患有高血压、糖尿病,每天限号10个,但病人来了,他还是照看。
侯秋来在一次学习会上说:什么是好医生?一方面要有很好的技术,那样你才能很好地为乡亲们服务;第二是要把每个病人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去对待。
面对病人,侯秋来总是面带微笑,仔细倾听,认真解答,一遍听不懂就再讲一遍。病人来复诊,注意事项交代了又交代。做手术前,总要先闲聊几句,让病人放松下来。
侯秋来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壮实,典型的北方汉子。但在11岁的磊磊眼里,这位治好自己鼻炎的“侯阿公很温柔,就像天上的一朵白云,每天笑眯眯地对着我。”
侯秋来对病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使得每一位病人第一眼看到他,都会感觉这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医生,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人。
杜桥镇土城村的邵仙娥听说治好她中耳炎的侯医生不幸去世,非常心痛,说:“这样的好医生到哪儿找啊!”
找侯医生开刀,不用送红包
给医生送红包,这让侯秋来很不习惯。刚到杜桥时,有一次他跑到院长那里“投诉”:“好烦啊,病人钱弄来弄去的。” 院长“安慰”他:“病人就求个心里踏实,你实在推不掉,就把钱交到病人住院费里。”
临海市河头镇的朱晓光做鼻息肉手术前,拿了1000元钱,送到侯医生家里。办理出院手续时,他发现自己账上多了1000元。工作人员说,这是侯医生交过来的。
11年里,医院记录侯医生拒退红包110多次, 9万多元。后来,病人都知道:找侯医生开刀不用送红包。
侯医生经手的病人多,开出去的药自然也多。医药代表想法设法找到他,但都被他一一骂走。他曾跟同事说:给病人治病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怎么能用病人的钱来赚钱。
一位奶奶带患分泌性中耳炎的孙子来看病,侯医生检查诊断必须马上手术,叫奶奶去办住院手续。下午,侯秋来准备下班,走到门口,发现那位奶奶在走廊上哭。
原来奶奶拿不出住院费。侯医生一听急了,“冲”到院长办公室,要求给病人减免费用,并且发动医生、护士捐款。为给孩子省钱,侯医生把孩子两只耳朵的手术一起做了,奶奶感动得直要下跪。
侯医生还经常“借钱”给病人。有位病人回家路费不够,侯医生掏出100元给他;有位病人钱包被偷,他又拿出200元送到心急如焚的病人手里。一次,他看到病区护士长在发动大家为一位病人捐款,马上从皮夹里抽出200元,对护士长说:“以后有给病人捐款的事,你先帮我垫着。”
其实,侯秋来是个很节俭的人。100元以上的衣服从来不买。吃的也简单,山西老家带来的面饼,水一冲就可以顶一顿。
侯秋来年轻时爱好文学,写的诗歌、小说曾公开发表。二胡、葫芦丝、古筝,也样样拿手。他曾与朋友相约去玉环大麦屿捕鱼,去海南三亚度假,但一直没有成行。他曾说退休后要写一本书,但退休两年了,还没有动笔。
白天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要看病,晚上还要搞科研,太忙,没有时间。
但4月20日之后,侯医生无法再忙碌。
那天下午,侯秋来倒在办公桌上。桌上还放着第二天的手术方案和正在申报的科研课题的方案。
检查确诊是主动脉瘤,侯秋来被连夜送往上海中山医院。
手术后,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侯秋来无法说话,他在纸上写下“临海康复中心”六个歪歪斜斜的字。临海二院正在建设耳鼻咽喉康复中心,这是侯秋来最惦记的事情。
并发症接连出现,侯秋来感觉到自己的病情已经无法挽回,坚持要回杜桥。
6月1日,接他的救护车回到临海二院,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侯秋来非常激动。来到病房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此后,侯秋来一直没有醒来。他曾治疗过的病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了在病房门口看他一眼。
7月8日,侯秋来长眠于他的第二故乡——杜桥。
如今,在临海二院,经常还有病人打电话询问:“侯医生什么时候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