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线前礼让行人

　　公交车是怎么做到的

　　让曾有街头“霸王车”绰号的公交车变得“文质彬彬”起来，杭州市公交公司的体会有三条：一是需要有力的约束措施；二是奖惩的目的是养成良好的行车意识和习惯；三是交通秩序是一个大系统，靠一家解决不了问题……

　　■本报记者 陈洪标 实习生 张佳佳

　　今年，全省发生在斑马线上的事故超过247起，死亡近50人。

　　原来保障行人安全的斑马线，却成了死亡线。人们不禁要问，在斑马线前让人，难道真的那么难吗？

　　杭州的公交车给了市民一个答案，要做到这点，并不难。让我们来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霸王车”人行道前很“文明”

　　上周，媒体在杭城7条爱心斑马线上进行了体验，结果只有公交车穿过斑马线时会主动减速或避让行人，其他的车辆在斑马线前很少让人。

　　“如果在斑马线前减速，停下来让一下行人，怎么会把人撞飞，出这么多的事故！”杭州市民何春英说，自己今天就受到过公交车这样的“礼遇”，“我正在人行道边上犹豫，看到公交车慢慢停下来，里面司机向我挥手致意让我先走。当时就觉得那个司机师傅真好，实在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现在我细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几乎每一辆公交车都会在斑马线前礼让行人了。”

　　她还告诉记者，她的家人和朋友近几个月来，都提到过这样的经历，大家猜测是公交公司一定采取了什么特别的措施，“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改变都是值得赞扬的。”

　　为什么杭州的公交车能在斑马线前做到礼让行人？

　　在老百姓口中，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私家车怕出租车，出租车怕公交车。”的确由于其“公共交通”的特性，承载着公共交通的公交车在街头往往带股“霸气”。一份2006年对于杭州公交车的网上调查显示，18.85%的被调查者对公交车都心有余悸。网友“如紫心情”在留言里如此表示，“有些公交车进站连转向灯都不打呼的一下突然靠站，出站又不管后面有没有车，横过几个车道。”发生在公交停靠站的伤亡事故也有多起。

　　然而，现在杭州市民欣喜地发现，曾经的“霸王车”，如今文明多了，途经斑马线时，只要有人准备横穿马路，公交车都会停下来让行。

　　“抢道”一次罚３００

　　那么，杭州公交又是怎么做到的？

　　2006年，杭州公交开始在11路做试点，重点是人行横道线前的礼让问题，想通过试点，看看难度有多大，行人的认同度有多少，社会舆论反应怎么样。

　　刚开始，各种说法都有，有支持的，更多的是反对声音，质疑是在作秀，认为按红绿灯行驶，礼让完全没必要，是多余的。甚至有人提出按照现在的道路和行人的情况，大家都很难做到礼让。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别人都不礼让，就你一个人在礼让，不但很不现实，而且与事无补。

　　公司最后决定：“不能因为大家都在违反《交通法》，我们也去违法。”

　　2008年，经过试点，杭州公交在所有的线路上提倡“人行横道线前减速、礼让行人”的做法。到了今年要求更加严格，在人行横道线前必须做到“见人必让，让必彻底”，而且制度也跟上去了，把人行横道线的礼让列入五项安全规范考核，与安全奖和岗位工资等挂钩。

　　杭州市公共交通集团有限公司客运部副经理翁军介绍说，我们要求每一个驾驶员在人行横道线前，必须做到“见人必让，让必彻底”，这已经成为驾驶员的一条安全高压线了。

　　按照规定，无论是市民投诉后查实的，还是公交公司在巡视中现场发现的，或是通过车上的GPS系统发现的，驾驶员只要过人行横道线时，不管有没有行人，没有减速的，或者有行人没有礼让的，发现一次扣3分，扣 除当月300元的安全奖，扣满15分，下岗，交200元学费参加公司的安全培训，培训期间以事假扣除工资。另外，最严厉的是和岗位工资相挂钩，每满15分，扣3万安全公里数，按安全工龄的档次下降岗位工资，4次培训后解除劳动合同。

　　“这项制度实施以来，人行横道线前的礼让，现在已不是问题了。”翁军说。

　　养成让人“下意识”

　　“礼让行人，是最基本的要求。”杭州公交二公司六车队的驾驶员虞纯说，“1993年我学车的时候，师傅教我们要遵守交通规则，注意行车安全。那时候，还没《交通法》，没像现在这样规定人行横道线前必须礼让行人，但师傅要求我们必须做到，看到行人，30米外，松开油门，减速；20米，减到15码，脚放到刹车踏板上；10米内，停车。说这是一个驾驶员最起码要做到的。”

　　这种被称为三二一操作法，成了虞纯的开车习惯。开了15年公交车，安全行驶50多万公里，没有出过一次事故。她说，以前开车，只要管住红绿灯，基本就可以了，现在红绿灯多了，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线也多了，车难开了，但是只要按照三二一操作法，养成了习惯，就不会出什么安全问题。整条线路上都这么开的，人行横道线前的礼让更加没问题了。

　　现在虞纯每天跑的线路是504路公交线，从平海路到转塘，一共17个站点，一个来回32公里。去的路上，有80条人行横道线，回来有81条人行横道线，其中，从平海路转弯到一公园，一站路，不到1千米，就有13条人行横道线。每天4个来回，一共要经过644条人行横道线。

　　这么多条人行横道线，作为老驾驶员虞纯哪怕每天自己要最少迟半个多小时下班，也能做到每条人行横道线必须礼让，那么年轻的驾驶员能做到吗？

　　“能！现在我们的驾驶员包括年轻的开始养成下意识的反映，看到斑马线，不管有没有人，一定养成减速、刹车和让人的行驶习惯。”杭州市公共交通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卢智宏告诉记者，因为培养驾驶员这种习惯，除了驾驶员本身的职业素质外，还有安全教育、检查和考核相结合的规章制度在支撑和监督他们。

　　记者在采访中，很多市民都认为，车让人的概念提出已有很多年，但只有采取一定的措施才能真正把概念落到实处，才能真正让人们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市民的观点，在杭州公交已经得到了印证，只要形成制度，像车让人这种行为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车让人，路会更堵吗

　　有人担心如果每辆车都在斑马线前礼让行人，市区的道路本来就堵，而且人行横道线这么多，车根本没法开。

　　经常坐公交车出行的刘福来大伯就有自己的看法：“现在天天坐公交车，车让人是好，但是行人慢悠悠，公交车只能停下来等，其他的车不让，行人过到一半就站在那等其他车过完，才能过去，这样行人把公交车给堵上了，哪里还有不慢的。”

　　刘大伯喜欢坐在公交司机后面的座位，对于“车让人”的现象看得比较清楚。“好多行人在公交司机已经开始踩刹车的时候，还慢悠悠地逛过去，还有的就是车等他，他等车，没有交流。这时候，耽误的时间就更多。”

　　车让人，是不是真的会让道路更加堵？对此，刚从香港考察公交系统回来的卢智宏认为，道路畅通与否和礼让行人没有直接的关系，车不让人，现在不是照样堵。城市道路拥堵和道路的功能设置、行人使用道路的引导以及一个城市功能格局的规划有关。

　　他说，我们杭州的城市道路够宽了，比香港的要宽得多。问题出在哪？要想让道路畅通，就必须提高道路的使用效率，最有效的办法是，行人和车辆占用的道路分离，采取架天桥挖地下通道等办法，引导行人“上天入地”，减少对地面道路的依赖。这样就可以大量减少道路上为行人设置的人行横道线。最关键的是，在城市功能设置和规划上要优化市民生活居住环境，像西方一些国家，市民除了工作必须外出之外，其他吃穿住玩乐等生活消费都可以在居住的社区里解决，社区功能相当齐全和便利，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减少行人的出行。

　　他认为，不管怎么样，现在礼让行人是必须的，哪怕再拥堵，也必须要以人为本，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在车让人的情况，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线上，一般有信号灯，行人还是会遵守的，车子最多减一下速，在碰到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线，如果每个司机都能做到礼让行人，耽误的时间就会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行人也完全。

　　其他车不让，行人更危险

　　“只有我们公交车在让行人，其他的车不让，有时候，对行人更加危险。”公交一公司六车队的驾驶员羊波，独自驾驶K24路，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碰到了六七次这样的危险情况。

　　他说：“有时候，我在人行横道线前停下来，让行人，这时从右边过来的行人，看到我停在那让他们，就加快脚步，刚从我车前通过，正要穿过去，就被吓住了，因为在我左边的车，仍然高速行驶过斑马线，而且由于他们的视线是看不见公交车前正在过马路的行人的，这样真的太危险了。”

　　对于这种现象，很多市民也有察觉，他们感到公交车礼让行人后，行人过斑马线的威胁远没有解除。

　　在杭州19楼论坛上，网友“欢迎骚扰”发帖说：“公交车让行人，是现在杭州一个很好的现象，可以说绝大多数的公交车在开到斑马线的时候都会让行人通过。但是在我看到的几次中，当公交车停在斑马线前，甚至做手势示意行人过去的时候，行人会跑，而在公交车左边的其他车辆就不那么买账，还是以很快的速度过斑马线。这个时候行人的视线又被公交车挡牢，其实很多时候感觉还是蛮危险的！”

　　“欢迎骚扰”的担心不是个别的，在我们的采访中，不少行人表示有过这样的经历。“公交车停下来了，我们都很感动，一般来说，脚步会快一些，但是，旁边的车可不会这么好心，照样行驶，这样真的太危险了。”行人小金有一次差点被撞到，幸亏男朋友反应快，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公交车能在斑马线前礼让行人了，出租车、私家车以及其他车辆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

　　我们特意采访了出租车司机胡村根师傅。胡师傅在杭州已经开了6年车，采访中，他坦言自己“车让人”的观念并不强，“毕竟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就是金钱。”胡师傅认为，缺乏硬性的管理和观念的落后是出租车难以实现“车让人”改变的原因。“我们也知道看到斑马线要慢行，让行人先行的道理，但说和做又是两码事。”胡师傅告诉我们，今后他会更加注意，尽量做到“车让人”，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记者随机采访了一些私家车和出租车司机，对于行人“慢悠悠”过斑马线的现象，他们也都有不少的抱怨。为公司开车的马建军说，自己经常有意识地“车让人”，但有时候一些行人一副天经地义慢悠悠的样子，让他很是沮丧。“有时候拦住了后面的车，反而遭其他司机不耐烦的鸣笛。”

　　对于司机们这样的担忧和抱怨，行人也有自己的回应。在杭州一家广告公司上班的季奋思认为，大多数人都是通情达理的，司机如果真正做到了“车让人”，行人肯定也不好意思慢吞吞过马路的。“人的素质是可以培养的，司机一方做到了礼让，行人也会被感染，从而加快脚步。”

　　国外

　　车是怎么让人的

　　8月3日，刚从美国西雅图回杭州的市民翁圣，他对那里的司机印象很好。不管街上什么车，让人，是那里司机们的开车习惯。他告诉记者在西雅图，很难想象他们的车是怎么让人的。

　　“在杭州习惯了人让车，到了西雅图，我就很不适应，第一天就在十字路口碰到了这样的事。当时，我总以为车子会先开过去，没想到司机却停下来等我。结果我在等车，车却在等我，等了很长时候，最后还是司机示意我，我才随后面赶上来的人一起过去了。这样的事情经历了两三次后，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行车规矩。”翁圣说。

　　在西雅图一个月，翁圣发现行人优先是所有司机的第一观念，不光是公交车，私家车也一样，任何时候司机只要看到前方有行人要穿行马路，就算行人不在斑马线上，司机也会从很远的地方开始减慢速度，最后停下来等行人先过。

　　西雅图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系统比较复杂，左转、直行、右转都是分步进行的，甚至双向的直行也要分先后。他们宁愿在十字路口多花一些时间等待，也要确保道路交通安全。

　　有一次，翁圣在街上的咖啡馆里看到一辆私家车，在一个红绿灯前等了很长时间，翁圣问朋友这是为什么，朋友告诉他，车里的司机肯定知道红绿灯系统坏了，但是他宁愿等红绿灯修好后再走。这是他们开车的习惯，哪怕花再多的时间，也一定要遵守规则。　　

　　不过，国外一般路上行人稀少，如果像中国这样什么时候都是人流不绝，也如此让人的话，车就别走了。翁圣说这也是实情。不过国外繁忙的街道上，大多有行人自控的人行道红绿灯。人少些的，行人一按，行车道上就亮红灯。人多的地方，也和我们差不多，按了以后有等候，多人一起过。但好处是晚上没人按时，车辆就不必凭空等红灯了。

　　翁圣认为，其实良好的交通意识和管理组成的交通秩序，通行效率要高得多。国外的汽车，在绿灯时通过岔路口，都是车速极高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担心这时会有人或车违章出现。现在我们这样挤来挤去，提心吊胆地高风险行车，都付出了“欲速不达”的代价。（通讯员 钱晓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