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文化的当代传承,遇到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美好春天。
以传统节日为例,可以说是一个千年一遇的沧桑巨变,因为它第一次被法定假日化。这是我们党和国家对民生、民心、民意、民情的高度重视,也是现代民主进程的重大成果。民俗文化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中肯评价,它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特殊身份的标识。
千古传承的民俗文化,到了今天,在法定的节假日里,任何人都不会是居高临下地俯视民意、民情,而总是顺乎民心、合乎民意地因势利导。清明扫墓、端午采药和中秋赏月,无论仪式和某些细节,不再一概斥之为迷信。广大人民都根据自己对自然生态、人文历史、物产资源、兴趣爱好和利弊关系等作出正当的抉择。千古传承的民俗文化、先民智慧的结晶与不朽创造在今天继续得到良好的继承与扬弃。
民俗文化的当代传承,以传统节日为例,它在不断的变异中有永久不变的东西,而且是越来越趋向于传统节日的文化本意。
这个本意,便是从“常日”中分出“非常日”,即节日与节气。一年365天,如果没有节日和节气,便都是平常的日子。有了节日和节气,才使我们在365天中有了一种时令感和节律感,使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单调,有劳有逸,有张有弛,充满生机和活力,或者通过过年过节,有意改变我们的生命维度,不再老是在一个点子上打转。这是舒展生命活力的需要,也是提高生活质量的需要。
拿清明节来说,旧时的清明节祭祖,便是对死去的长者的祭祀。这个祭祀仪式非常繁琐,非常讲究祭品。除了点香烛、焚纸钱之外,杭州还特别要做清明团子,并且做成狗形,说是“三日狗,四日猫”,贱而健。这清明团子除了清明节吃之外,还要挂起来留到立夏再吃,说是不生痱子,不长疮疖,这也是祝愿新生一代健康成长,永续香火的意思。包括上坟祭祖的仪式,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对生命的重视,尤其是对生命延续的重视,再演变成对活着的生命的重视。这种文化本意,在清明节是慎终追远,寻根续脉;在端午节是避邪驱瘟,健康防疫;在中秋节是当空赏月,祈盼团圆。这说明民俗文化在传承中不变中有变,变中有不变。它的内核不变,往往是凝固的、坚韧的,它的外层要变,而且常变常新,因为它是表层的、粘附的。
民俗文化的当代传承,越来越变得“假日化”。
传统节日变为法定假日,按理说,除了时间上得到保证之外,在内容上不应当有什么大的区别。而事实上,传统节日变为法定假日,“度假”的意义也便明显地突出了。这对于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繁忙的年轻人来说,度假休息是他们所急切期待和渴望的。
那么,“度假”又是什么概念呢?度假,就是劳作之余的休息,是身心的放松、亲朋好友间的联谊,再积极一点,便是平时少有机会的游戏和一些趣味性为主的运动。度假的基本要求是吃、住、行的安全舒适、经济实惠。度假地点要与日常生活空间有相当的对比和差异,利用环境的新异,把自己从日常生活和俗世角色中解放出来,而最大的亮点便是与亲人团圆,共享天伦。
中秋节的赏月,男女老幼,一家人外出,到赏月胜地如杭州的平湖秋月、三潭印月和月岩望月等地去赏月,便是借助距离、空间,转换一个生命的维度,来获得视听的敏感、情感的弹性、思想的自由、心胸的宽广和人格的展开等等。特别是从天上的月圆联想到人间的团圆,来寄托思亲望乡之情,而且赏月时往往步行不乘坐汽车,即用自己的双脚去亲吻大地,用自己的感官、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亲和大自然。只有自己直感、体验到空间、距离,才会有回归大自然、与大自然拥抱、舒展自己生命的感受。
在我看来,回归传统节日的文化本意,清明节就要“清清明明”,不要“乌烟瘴气”;端午节,就要端端正正,使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都干干净净,不出蛇虫百足;中秋节,就是中中和和,团团圆圆。传统节日的法定假日化,不是一味地旅游、购物与休闲,而还有它各自不同的文化本意与时令个性。这是民俗文化当代传承所必须精心呵护的。
(作者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浙江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