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是那种有情趣的人。
如今这年头,茶室、咖啡屋、酒吧遍街开花,并且生意兴隆、人满为患。似乎人人都在享受着茶的清雅、咖啡的浪漫和酒的情调,而我却不喜欢喝茶、喝咖啡,也品不出酒的美味。
我只喝白开水。
我喝过咖啡,也备过一套很不错的咖啡器皿。那杯子极别致,外面是深幽幽的蓝,蓝得照得见模糊的人影儿,杯内却是瓷白,很有质感。倒上咖啡后,那白衬着咖啡的色泽,在淡淡飘起的轻烟和隐隐约约的咖啡香中,总让我想起林黛玉难得一露的皓齿。
那时雀巢咖啡很流行,我选的是那种罐装的速溶咖啡,因为我只会冲这种咖啡。把咖啡粉放入咖啡壶,冲入水,搅拌几下,再加入咖啡伴侣,然后斟入咖啡杯,有三五朋友的时候就斟三五杯,当然自己也得来一杯,拿小匙搅拌几下,喝一口,眉就皱了,味儿焦焦的,又有些儿苦,便往里猛加方糖,再喝,不错,挺甜,那焦焦的味儿就被罩住了,当然,咖啡也就没有什么咖啡的味儿了。那时我刚结婚,总有朋友来,总请他们喝咖啡,他们也乐意喝,都以为是时尚。而我一直不是个时尚的人,所以,独自的时候,从来不喝。
我也喝过茶,也常常与朋友在茶室里聚聚,喝茶谈天,很美的事。但我也不喜欢喝茶,在我心中,茶总是太沧桑了些。
我看过采茶,采茶女手起手落,掌心都是嫩嫩的芽。那茶园通常在迎风的山坡上,茶树总是要受尽风霜历尽酷寒,才盼来春暖花开,一旦春风吹过,它们便把所有生命的企盼都凝成枝头的那一片片嫩芽。当你的眼光掠过那青青的嫩芽,听到的分明是一曲曲生命的吟唱。我在茶园里看着那绿得如同翡翠的茶色,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满心儿都是生命的喜悦。而那采茶女一伸纤纤素手,手起手落、面不改色就掐去了那一份喜悦,甚而还唱出一山一山的欢乐的歌来,我的心也跟被掐住了似的疼。
而这,只是劫难的开始。我看过龙井茶的制作过程。那一堆一堆的嫩芽,就像一群失去蔽护的无助的羔羊,等待它们的是摊青、青锅、回潮和辉锅,最后那嫩芽变成了干枯扁直的茶,色泽虽还翠绿,却失去了生命的原色,哪还有生命的喜悦,只是无尽的沧桑了!
至于酒,那应该是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恣意挥洒,应该是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旷达,应该是屈子排忧解愤、高歌行吟的悲壮,抑或是知己相逢,朋友相聚,无拘无束,把把盏,助助兴,品品人生的味道,也是人生乐事。但现在,酒只用来应酬,用来衡量人情的厚薄,便变得跟毒药似的,全然失却了原来的味道,让我畏之如猛虎野兽!
于是,我只喝白开水。
我用的是一只大大的玻璃杯。这杯子原是装水果的罐头,足可装一升水。每天一上班,我便倒满一杯白开水,然后边做着事边喝着水,喝完再蓄,工作游刃有余,生活滋滋润润。夏天有月亮的晚上,有微微的风,在自家的阳台上,听着蛙声,看着月色,闻着栀子花的浓香,捧一杯白开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竟能品出点淡淡的甘甜。冬夜围炉,觥筹交错,我仍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酒香中许多人都沉醉了,而我,只是淡淡地品着无色无香的水,清醒、平静地享受着红泥小火炉的温馨。
真水无香,我希望我身边的生活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