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与观光毕竟不同，日日进出课堂，拜访各级政府或社会组织，接触的都是人，感受的是文化。

　　浙江省自主创新与企业发展环境建设专题研究班的21名学员，去年10月12日赴瑞典学习考察，这期间，他们对瑞典人的办事风格和工作习惯，有了一种新体验。

　　一

　　瑞典人也开会。

　　走进任何一家政府机关、社会组织或大中学校，都有会议室。奇怪的是会议室不能喝茶。

　　去年10月17日上午，研究班学员拜访乌普萨拉市政府，市长在会议室接待大家并作主题介绍。看到客人们落座后纷纷从包里掏出茶杯往桌上放，市长赶紧解释：各位等会可去休息室喝咖啡，这里不能喝水。

　　在随后的日子里，大家发现，瑞典人开会一概不喝茶。会议室不放鲜花、水果，也不提供开水，更不张挂欢迎的条幅。会议间隙，你可以去休息室，有的小部门只是在过道处放一桌子，那里有免费提供的咖啡、小点心，当然也有开水。

　　与此相反，学校的课堂倒是非常自由，乌普萨拉大学尽管是一所世界著名的大学，拥有8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但这里的教授们着装都很随意，上课时也喝自带的咖啡，有一位讲“市场战略”的教授只带一只小杯子，口干了就在教室内的水龙头里接一杯自来水喝。

　　那天乌普萨拉大学为远道而来的浙江客人举行欢迎招待会，整个会议室里，除了桌椅及墙上悬挂的一幅幅学校名人油画，再无任何多余之物，会议室虽然较大，也不设话筒。大家正襟危坐，鸦雀无声，校、院、系领导及访问团团长分别讲话后，会议即告结束。

　　二

　　学员们居住的旅馆在郊区，离学校大约40公里路程，每天早晚都有大巴接送。

　　旅馆的床又小又软，小也就罢了，软，有的人受不了，尤其腰不好的几位。第一天上课，校方负责接待的马提斯先生礼节性地问大家昨晚睡得好吗？有学员提出，床太软，不习惯，能不能请校方和旅馆说一下，换成硬板床。

　　马提斯先生一口答应。

　　第二天，马提斯先生认真地告知大家：我已经给旅馆打了电话，转达了你们的要求，旅馆的经理不在，是别的人接的电话。

　　这以后，这件事就没了下文。也许，旅馆方面不愿无端增加这么一笔开支。不得已，有的人只好睡在地板上。

　　瑞典的学校只管上课，不管其他。旅馆是私人老板的，和学校无隶属关系。出于客气，帮你打个电话给旅馆，意思转达了，任务就完成了，至于结果如何，他不管了，他也无权管。

　　这就是瑞典人的办事风格，绝不超越职权范围办事，更不会借用权威部门去搞定分外之事。

　　三

　　每天接送学员上课的大巴，是向汽车公司租用的。开车的司机年约六十岁，高高的个子，虽然已经谢顶，脸上皱纹也不少，但精神很好，总是笑眯眯的，很开朗乐观。

　　他很准时，每天早上总是提前一刻钟到旅馆，等候大家上车，下午4点半准时开到教学楼门口，学员鱼贯上车，大巴立即开走。不迟不早，线路准确不变，天天如此。

　　有一天，和蔼的老头发火了，起因只是一件“小事”。

　　那天，学员们提出要买些生活用品，请司机绕道超市，司机说好，停车20分钟。

　　到第18分钟时，他上了车，在驾驶室端端正正地坐好。不料，20分钟到了，还有几个人没出来，车上的人请他再等等，他十分生气地用手指指手表，叽哩咕噜地一顿责怪。等最后一个人上车，大约迟了8分钟。这一路回去，他脸上再无笑容。学员在瑞典期间，每天坐他的车，这是他唯一生气的一次。也许在他看来，失信是不可原谅的“大事”。

　　四

　　“出现新情况时政府是否要设立新的机构？”课堂上，教授的话音刚落，立即有几个学员要求发言。

　　在乌普萨拉大学，几乎每一位教授都一再强调，欢迎大家提问。受老师的鼓励，大家发言的积极性越来越高，有一次，一堂课有一半的时间被用来讨论和争辩。然而为了不影响老师的教学进度，大多数讨论和提问就放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

　　这可苦了翻译。

　　一下课，大家都围着老师提问，进行探讨和交流，翻译也就寸步不离地继续工作，以至于他从来不喝水。有一次一位学员无意中问起，你怎么不喝水呀？他说了实话，你们的问题太多了，一个接一个，我都没时间上洗手间啊！大家又感动又抱歉。一商量，赶紧送他一件礼物，表示我们的谢意。

　　五

　　瑞典的大学没有后勤部门，师生的午餐都是自己解决。中午时，常常看见学生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啃自带的三明治，也有的到校外的河边，席地而坐，一边吃午餐一边欣赏风景，然后拿出课本静静地阅读。

　　对来自浙江省专题研究班的学员，校方也不管饭。第一天中午，学校的一名工作人员把大家领到街上的一家中餐馆，便告辞回去了。这是怕我们摸不到门。我们吃了一顿自助餐，每人花费70瑞典克郎。吃了两天后算算花销太大，许多人去买面包了，有的拿出了自带的方便面，午餐就这么草草打发。

　　早餐有旅馆的免费自助餐，晚饭怎么办呢？

　　旅馆的饭更贵，而且顿顿西餐也不适应。经过商量，大家决定自己做饭。21个人分成四个小组，轮流当家。每天中午，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采购，晚上回到住处就挽起袖子下厨。大家配合倒也默契。

　　去年10月28日举行结业式，那天晚餐，是学校唯一请大家吃的一顿饭，因为第二天要离开瑞典了。

　　那是一顿正宗的西餐，场面非常隆重。学校特地在一家西餐馆订了座位，系主任以及所有给研究班上过课的教授全数出席，连乌普萨拉大学会中文的教师也来作陪，其中有一位汉语说得很流利，一交谈，原来他是研究中国文学的汉学家。

　　三十多人欢聚一堂就餐，在当地非常罕见，在乌普萨拉大学来讲，也是盛事一桩。

　　令人纳闷的是，气氛很隆重，吃的东西却很一般，小面包一只，硬硬的麦饼一片，肉一块，鱼一块，奶酪拌生菜水果之类一勺，饮料是可乐、啤酒、橙汁，每人只能选一样，每样只提供一杯。

　　吃着吃着，宴会接近尾声。看看有的教授已经擦嘴，准备离席，一位学员赶紧硬着头皮询问服务员，能否再来只面包？

　　当服务员笑容满面地把面包拿来时，他赶紧接过吃了，要不然晚上准会饿。

　　这就是人均收入高达3.2万美元的瑞典人的宴会。

　　六

　　1998年11月，浙江省与乌普萨拉省缔结为友好城市。研究班此次赴瑞典，拜访省政府是一项重要内容。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学员们来到乌普萨拉省政府。在大门口，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

　　一块不太规则的方形石头，加上基座，高约2米，石头上没有别的图案，四面只是分别嵌刻着一双双眼睛。

　　会见时，满头银发的乌普萨拉省前副省长接待大家并介绍了该省的政府架构、管理制度、经贸特色等等。其间，不断停下来回答客人的提问。

　　有人问：“门口为什么要竖这么一个雕塑？什么意思？”

　　前副省长说：“那是一位女雕塑家送给省政府的礼物，它的四面分别刻着一双双眼睛。它告诉我们，人民在看着你们。”

　　“我们接受了这份礼物，并把它放在大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政府的每一个人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它，它每时每刻都在无声地提醒我们……”

　　“哦，原来是这样，”学员们默默点头，心里掂量着它的含意，“人民在看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