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很多珍奇都藏在人所不识的地方。即便未被藏之冷山僻角,仍因被熟视无睹、被视作草芥、被移作他用而遭埋没和毁弃。当然,在一个需要不断被发现的时代里,身边珍奇的倏然发现无疑更让人欣喜。比如石头,怎么说都是一块块石头而已,怎会一下子把很多都市人吸引过来了?
乌石村,顾名思义,是一座由乌石垒筑起来的村子,位于磐安县尖山镇管头村的范围内。所谓乌石,是一种色泽乌黑的玄武石,这种玄武石是在两亿多年以前,因火山喷发所形成的,至今在村落附近的山上仍能采到。这种乌石不仅可用来垒筑房子,还用来铺路、甚至还拿来作为洗衣板……除了绿树,入得村内,满眼所见是一片锃锃发亮的乌黑,这感觉着实奇特,堪称旷世奇观!因此,当有幸来此参观的我们准备住下来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希望能住进乌石屋里。这才是真正难得的机会哪!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有它的道理。最让我们着迷的,仍是这乌石屋特有的景致:透过乌石砌成的窗户往外看,地面是乌石铺成的、院墙是乌石砌的、连屋瓦都是乌石。主人告诉我们,这乌石垒筑成的房子,不仅结实,还冬暖夏凉哩。我们当中的一位作家此时使劲地吸溜了几下鼻子,说:我觉得坐在这乌石屋里,还能闻到一股特有的石头香味儿呢!
一片笑声。在这片如画如梦的山水中,百草有馨香,万物也飘香,这神妙的乌石自然也会有一股特有的清醇。我们一齐嗅闻着这乌石,认真,虔诚。一下子,好像谁都被陶醉了。
入夜,我们在乌石村的街巷中穿行,捕捉别一番的郊夜感觉。月光静静洒下,朗照这一片屋舍。幢幢乌石屋静谧默立,像是一尊尊伟岸的巉岩;每块乌石垒筑得如此密不透风,条条线缝在月光下更显其鬼斧神工;乌石在月光下泛起一片沉稳而柔和的黑色,像早已被时光之手抚摸得通体透亮。顿时就觉得这历经沧桑的乌石远不是外表显现的那么粗砺简单,其间必定深藏着诸多奥妙,沉淀着无穷哲理。硬朗的石头总是摆出思考的姿势,它的默默蹲踞往往正是记录、反思和瞻望。
这样一想,就觉得乌石这篇文章满可以再往下做,结合浙中腹地的人文遗存来做,结合山脉台地的地质构造来做,结合这片山水的历史遭际和发展前景来做,锃锃发亮的乌石其内涵便越来越丰富了。夜已很深,同行者仍坐在乌石屋中神聊不止,很多思路的灵光也只能在月光清朗的夤夜,只能倚着这乌石墙,才会不时闪现。
乌石村一夜,搞得我们既疲惫又兴奋。才是清晨,一伙人又已起身,撩着台地特有的薄雾,继续在村里转悠,不期遇上了一群上海游客。据说他们是临时调整旅游路线,前来这儿游览的。“我们去了夹溪,又去了玉山古茶场。有人告诉我们,这儿还有一个用乌石垒起来的村庄呢,我们二话没说就找过来了。”说话间,他们已经遁入乌石屋深处了。一大早就遇上了这么大群的游客,原本那种世间珍奇人所未识的忧虑,一下子被透过薄雾照来的灿烂阳光,彻底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