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货币政策总的方向可能仍应是从紧的,但在不同的时期,根据变化了的情况,也可以有不同的力度。次贷危机使美国及全球经济面临一定的衰退压力,近期我国部分地区又发生了雨雪冰冻灾情。我们不应该对这些新的变化反应过度,产生不应有的恐慌。
在操作层面上,货币政策在2007年已经趋紧
记者:今年,我国将实施从紧的货币政策。什么是从紧的货币政策?与此前实施10年的稳健的货币政策相比有何不同?2007年的货币紧缩力度已经很大,从紧的货币政策是不是在此基础上再加码?
樊纲:从紧的货币政策,是适当收缩货币供给,从而使总需求的规模得以控制,当前,就是要防止在外汇储备大规模增长的背景下货币增长速度过快。
宏观调控政策,包括货币政策,不是一定下来就三年、五年不变了的“长期政策”,而是必须根据总供求关系的变化来相机抉择、及时调整,但当时就要见效的短期政策。2007年的货币政策实际已经趋于从紧:10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6次加息,加上公开市场上数额很大的对冲操作,以及人民币汇率升值,这些货币政策都具有“从紧”的特征。在更高的决策层面上,从2007年年初的“稳健的货币政策”,到年中提出的“稳中适度从紧的货币政策”,再到年末的“从紧的货币政策”,则是决策者根据形势的变化而适当明确地调整了政策的方向。“从紧的货币政策”的提法,是对当前货币政策具体操作趋向的一种肯定,也明确了下一阶段货币政策调整的方向。
记者:那么,为什么要实施从紧的货币政策?
樊纲:近年来,经济运行中出现了相互关联的三个问题。
其一,由于外贸顺差和储蓄的较快增长,导致外汇储备增长偏快,产生了流动性过剩的可能性。为了应对每年4000亿至5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增长带来的基础货币投放过多,必须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
其二,由于储蓄率过高,导致投资高位运行,经济增长速度偏快。为了防止由偏快转为过热,也要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防止以货币购买力支撑的总需求的过快增长。
其三,从目前来看,去年的物价上涨主要还是属于一种外部输入的成本推动型的价格上涨,但如果货币增长速度过快,就可能导致总需求膨胀,使价格上涨波及到其他领域。因此必须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
情况变了,政策当然也应该相应做出调整
记者:次贷危机使美国及全球经济面临一定的衰退压力;同时,近期我国部分地区又发生了雨雪冰冻灾情,这些因素都可能对中国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货币政策将如何运作?
樊纲:这里最重要的是要认识到,宏观经济政策,包括货币政策,都属于“短期政策”,是要在不断变化着的情况下保持总供求关系的平衡,所以它的重要特点就是相机抉择,不断调整。美联储几个月前还在升息,现在则大幅度降息,就是一个相机抉择的例子。国际、国内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当然也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在政策的方向和力度方面进行及时的调整,而不应该把宏观政策当成一个长期的战略来加以实施。我个人认为,当前货币政策总的方向可能仍应是从紧的,但在不同的时期,根据变化了的情况,也可以有不同的力度。
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对一些新的变化反应过度,产生不应有的恐慌。美国的这次危机很严重,房地产泡沫破裂的影响还远远没有充分显现出来,这很可能对美国经济和主要发达国家的经济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并波及我国。但是,一方面,美国政府、美联储和发达国家的政府联合刺激经济的宏观政策会起作用,衰退(负增长)是有可能被防止的;另一方面,对美国的出口占我国总出口的比重已经下降到20%以下,如果亚太地区、石油产出国等国家(这些大约占我国出口的50%)仍有较好的增长,我们对欧洲的出口也因汇率变化的因素可以增加,总的来说外部市场的变化不会太大。
冰雪灾害使我国一些地区的生活和生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总的来说是短期的和局部的,救灾和灾区重建工作本身还会扩大需求。这些都是需要统筹考虑的。
记者:美联储频频降息导致人民币和美元利率出现倒挂,并可能加大人民币升值压力,这些因素又可能会导致国外资金流入,助长流动性过剩。这对货币政策操作会有什么影响?
樊纲:美国的刺激经济政策会导致美元更加泛滥,利率更加宽松,导致人民币升值压力加大,热钱流入的规模可能加大。这也正是我们的货币政策还不能放松、还要采取措施控制流动性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里要再强调一下,作为调节总供求关系手段的宏观经济政策,要根据情况的变化而不断调整,相机抉择,其中也包括对其他国家的经济政策进行反应。
存款准备金率从理论上说是会比其他国家高一些
记者:目前存款准备金率已高达15%,创下1984年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中央银行职能以来的历史最高水平。有人认为,存款准备金率一旦过高,比如超过15%,就会使一些银行的正常经营受到影响,对此您有何评论?
樊纲:许多国家的中央银行对存款准备金不付利息,而我国是付息的,给银行带来的损失相对要小,加上我国银行体系中存在着事实上的“法定的”存贷款利差,因此,我国按损益平衡点计算的存款准备金率理论上说本身是会比其他国家高一些的,当然是不是要达到这一点要根据许多具体情况而定。
至于今年存款准备金率还会不会提高,那得根据货币供给和总供求关系变化的具体情况相机抉择,而且还要考虑到其他政策工具使用的情况,来决定上调与否。
决定利率是否变动的因素有很多
记者:实施从紧的货币政策离不开利率杠杆的使用。您认为今年还会不会继续加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当加息?目前,美联储已进入减息周期,这会不会压缩我国的加息空间?
樊纲:我国目前的利率水平相对较低,物价水平相对较高,一些短期存款的实际利率仍为负利率,从这个意义上说,经济中存在着加息的压力。
但是否加息还要权衡其他因素。在开放经济条件下,一国货币政策要考虑到其他国家的货币政策。假如美联储持续降息,对我国货币政策工具的选择将不可避免地产生影响。因为如果不顾及这个因素,将可能加大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
另一方面,在货币政策工具中,价格杠杆和数量杠杆达到的效果有时候是一致的,不一定非要通过利率的调整达到目的。是否较多地运用其他数量调节工具、较少运用利率这个价格工具,也是需要决策当局进行相机抉择的。
(据《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