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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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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21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杭州竹篮
  □陈博君

  冬日下午的阳光真好,暖暖地抚摸在身上,心里就像被熨过似地宁静。陪着远方来的客人走在西溪湿地的河渚街上,竟没有一丝冬天寒冷的味道。

  河渚街上人不多,但装扮得古色古香的各种小店却鳞次栉比地开着,糕团店、豆腐铺、刺绣庄、花布坊……徐徐逛去,倒是别有一番韵致。正沉醉着,忽然眼前一亮:一家卖杭州竹篮的店铺蓦然映入眼帘。

  竹篮,是久违了的杭州竹篮!我不觉紧了紧脚步,欣欣然引着客人踏进店堂去,那色彩缤纷的小竹篮,有碗莲状的、有团蒲状的、有花瓶状的、有鱼篓状的……一只只都是那么的精巧,那么的可爱,叫人爱不释手。店堂的中央,几位农家妇女正上下翻飞着编织着竹篮,望着她们那娴熟而又悠闲的神态,记忆中儿时的情景刹那间清晰地浮现出来。

  小时候,在离我家不远的望江门外,就有这么一家小小的竹篮店,里面的伙计整天坐在店堂里勤劳地编织着各式各样的竹篮。其中最吸引我的,便是这五彩缤纷的小花篮,它们被高高地悬挂在最为醒目的地方,每次路过那家小店,我都会忍不住往里面瞧上一眼。平时我们是没有闲钱购买这些小花篮的,只有到了过年,领了压岁钱之后,我的床头上才会出现几只小花篮的倩影。

  而那些体积比小花篮大出许多的菜篮子,留给我更多的则是亲切的记忆。稍微有点年纪的杭州人一定都还记得,从前人们买菜拎的都是竹编的篮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菜篮子里维系着我们小辈多少馋虫啊。每天早晨,看着妈妈拎上菜篮远去的背影,心中便揣进了一份希冀。可平日里,那菜篮子里装回的,多半是青菜萝卜之类的蔬菜,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竹篮里才会令人兴奋地出现鸡鸭鱼肉的身影。其实无论这漂亮的小花篮,还是亲切的竹菜篮,都只是杭州竹篮中两个常见的品种罢了,作为杭州曾经的六大特产之一,杭州竹篮的品种远远不止这些。据《杭县志稿》记载,杭州竹篮出自西溪留下镇以南的龙坞乡,通常以大小形式不同分为市大半、行大半、放样、全藏、小藏、大猫盒、小猫盒、大饭篮、小饭篮等名目,总称黄山篮。这黄山篮以龙门坎出者为最佳,因为龙坞地处山坳,田地稀少却盛产竹子,心灵手巧的村民便利用当地的资源特长,生产出了别具特色的竹篮。

  可别小看了这杭州竹篮,它是曾经有过辉煌历史的。相传两百年前,乾隆下江南时游至龙坞白龙潭瀑布,驻跸于龙门坎村孙家里,听见从农家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向近侍盘问,听说是当地农家在做竹篮,于是兴致勃勃地前去观看。正巧有人在该农户家购买竹篮,编扎竹篮的老农因忙着手中的活计不便起身,接过银子后就随手往楼角里一扔。乾隆见状,诗兴萌发,随口吟道:“手里窸窸窣窣,银子堆楼角。”经皇上的金口玉言这么一说,从此,龙坞乡里做竹篮的人就越来越多,销路也越来越好了。

  杭州竹篮自龙坞发源后,随着知名度的不断扩大,产地开始逐渐向上泗和蒋村扩展,尤其是蒋村湿地一带,本也是盛产竹子的地方,而且乾隆又曾到湿地观赏过龙舟盛会,于是杭州竹篮很快就在湿地农家流传开来。每到端午节,蒋村农民不仅都要举办盛大的龙舟盛会,而且还喜欢在家里挂起自己编织的彩色小花篮,里面盛上小小的迷你粽子,还有炒得喷香的豌豆、花生等,寓意丰收吉庆。

  我家奶奶也是会编竹篮子的,不过她编的不是菜篮子,更不是造型多变的花色竹篮,而是结实耐用的饭篮儿。我的祖籍在浙江永康,而永康唐先的饭篮儿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上了年纪的唐先妇女几乎都是编饭篮儿的高手。男人们把山上的毛竹砍了背回来,女人们就坐在家里编啊编,用灵巧的双手把这些粗大的毛竹变成了一只只饭篮,再让男人们一串串地挑着,走南闯北地到外地去卖。儿时看奶奶编饭篮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一截粗粗大大的毛竹到奶奶手中,只见她扬起手中的劈刀,干净利落地劈冲下去,一截竹子就被冲成了非常匀称上的两爿。几番手起刀落,那竹子转眼成了只有小拇指甲那么宽的一条,再用刮刀将竹肉剜去,便成了篾条。待大堆的篾条都劈好之后,奶奶就会直一直腰,掸一掸衣襟上的碎屑,然后重新坐回那一大堆篾条中编织起来。不一会儿,一只饭篮的雏形就在奶奶手中诞生了。看奶奶做得那么轻松,我也曾自信满满地尝试过一回,却是怎么也劈不匀那竹条,甚至还差点伤了手指,以后便再也不敢碰了。

  不知从何时起,杭州竹篮的身影都悄悄地退出了我们的视野,总以为这是生活方式向前发展的必然规律,虽然不舍却又无奈。这次西溪湿地邂逅久违了的竹篮,勾起的不仅仅是那份温馨的回忆,更是对这种几近湮灭的杭州特产的憧憬。看来,生活方式在发展,我以为,杭州的竹篮子也应该向前发展而不是消失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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