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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新闻周刊·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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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20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非亲非故的农村老汉弥留之际,最后一个心愿是请他吃顿饭。
网友称他“最牛气”,局长写博客向他“敬礼”,央视找他上“东方之子”……
没什么斗歹徒、抓凶犯之类令人热血沸腾的壮举,但就是婆媳不和、丢鸡丢鸭、猪拱园子这样的一些小事,让一个老民警在农村创下一段——

民警“毛卡”的另类传奇
■本报记者 朱海兵 通讯员 詹肖冰
  “毛卡”,叫毛建剑,现年53岁,是江山市大桥镇大桥村省际防暴卡点的一个老民警。

  在不熟悉的人眼中,“毛卡”实在太普通。如果脱掉警服,走路、说话,他活脱脱就是个老农民。

  在熟悉他的人眼中,“毛卡”实在太另类。城里260多平方米双层套房不住,却乐滋滋地在大冬天也有苍蝇相伴的偏僻卡点一呆就已7年。

  如今,这另类还有了很多“传奇色彩”:网友称他“最牛气”,局长写博客向他“敬礼”,央视找他上“东方之子”……

  “东方之子”的关注:

  弥留老农的心愿

  今年5月的一天,与卡点隔着一条马路的楼房里,平山自然村村民姜正君跑进警务室,焦急地说:“毛卡,我爸快不行了,他一直在喊你名字,过去看看吧。”

  姜正君的父亲姜维良身患癌症,已两次住院治疗。得知老姜生病后,非亲非故的毛卡经常带着东西去看他。老姜的女儿出嫁后与丈夫关系不好,经常回娘家。毛卡知道后,还特意给当地的村干部打电话,一起出面调解了小两口的矛盾。

  听到姜正君这么说,毛卡放下手头的活,一路小跑来到姜维良的床前。坐在床头,毛卡拉住姜维良干瘪的双手,俯身问道:“老哥,哪里不舒服啊,我给你揉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维良慢慢睁开眼睛,“毛——卡,你来啦。今天,就在家里吃顿饭吧。你不吃我的饭,我闭不上眼。”毛卡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坐过6年江山市公安局办公室、城里生城里长的毛卡,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滴金贵的油。以往在公安局办公室工作时养成的自带水杯的老习惯,一到农村警务室全改了。村民端过来的茶杯再黑,杯沿的污垢再厚,他也接过来豪爽地喝下;村民递过来的烟再差,哪怕是1元钱一包的,毛卡也乐呵呵地拿出自己的好烟,彼此交换着一支支地抽。

  “老百姓很热情,但也很敏感,哪怕你喝茶时眉头皱一下,接烟时有点犹豫,都会在无形中伤了他们的心。”毛卡说,“吃饭不一样,条件再差的村民,都会特别炒几个菜。卡点很近,回去吃也方便,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因为这样,姜维良几次要请毛卡吃饭,都没有如愿。这一天,毛卡留在姜家吃了晚饭,吃下满满一大碗米饭。毛卡后来说,当时心里头真难过啊,确实是吃不下,但是不想让老姜失望。

  那天晚上,69岁的姜维良安心地离开了人世。“东方之子”全程回顾了这一令他们一开始感到无法想像的事,姜维良的妻子姜美林在接受采访时对他们说:“请毛卡吃一顿饭,是老姜一直来的心愿。这个心愿不了,他不安心。”

  卡点附近的老百姓与毛卡有着太多的平凡而感人的故事。对老百姓的事,毛卡从不分“份内”与“份外”。 “我们一开始都叫他‘毛卡长’,后来不知不觉中把‘长’字给省了。”村民段新良说。

  网友绿茗的感慨:

  “最牛气”的一句话

  网友绿茗在闻知毛卡的故事后,心中有着百般疑问。但经过实地“暗访调查”之后,绿茗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

  “在毛卡那里,我听到了最牛气的一句话:在我眼里,群众纠纷没有化解不了的。我深信不疑,因为毛卡如一位武林高手,还没看清招数,双方已丢盔卸甲,谈笑间,干戈化玉帛……”

  网友的比喻有点神乎。不过,接触过毛卡的人,对他的“最牛气”却也多半不再怀疑。

  12月11日下午,笔者在离江山市40多公里的平山自然村见到了毛卡和他的警务室。毛卡的皮鞋上盖着厚厚的一层泥,头发已经花白,黝黑的手上布满着老茧。他喜欢笑,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已是冬天,警务室里却依然飞舞着苍蝇,毛卡有些不好意思地帮笔者驱赶。如果不是身上的警服,他看起来和农民没什么两样。

  毛卡警务室的院子里种满了萝卜、芥菜、大白菜、莴苣等10多种蔬菜,还养着30多只鸡鸭和一条黑色的狗,这些都是村民们帮毛卡张罗的。村民会经常到警务室来串门,顺便看看毛卡和院子里的蔬菜。“毛卡,院子里的草要锄了,我明天来弄弄。”“毛卡,你放心出门,鸡鸭我帮你养着。”

  “毛卡一心想着我们,我们也很高兴能为他做点事。”77岁的毛玉梅到村里新修的水塘挑水。她告诉笔者,毛卡来了后,搬到平山自然村住的人越来越多,从原本的3户发展为现在的61户,村里那口有400多年历史的老井“关家井”不堪重负。

  毛卡看到了,就挨家挨户做工作,带头捐钱。村民们信任他,一下子就捐了11310元。老井很快整修一新,旁边的水塘扩建了,洗衣服再也不用排队。今年3月建成那天,村民们筑碑纪念,碑文写好后,村民们突然发现忘了取名,急忙临时拿了根树枝,在还没干的水泥碑面上方歪歪斜斜地写下了“警民连心塘”,在两边加了一句:“警民心连心,携手保平安”。

  “连心”,是有感而发的。孩子放学回家没地方去,先在卡点玩一会;狗咬了人,毛卡会来调解;家里吵架,毛卡也有办法劝解……这些年,毛卡受理的报警求助300多起,调解的民事纠纷190多起,满意率100%。毛卡说,你时刻把老百姓当自家人,老百姓也时刻把你当自家人。只要有了这种信任,最难缠的纠纷也会迎刃而解。

  今年5月13日,毛卡组织了母亲节活动。80多名村民听到后,自发赶来参加。平时讷言少语的农村妇女,这时竟一个个都很活跃地主动上台讲自家的母爱故事,背着母亲赛跑。最后,大家还一致把赛路一等奖颁给跑得最慢的刘衰妹:60岁的她背着94岁的老母亲毛莲凤“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地走了一圈。活动结束后,很多老人跑来感谢毛卡:“孩子待我们比以前好多了”。

  2003年,毛卡的妻子周晓英来到警务室当保安,夫妻俩一起守护着大桥镇151个自然村的平安,成了远近闻名的“夫妻岗”。从此,院子里每天出出入入的人更多了。周晓英一直很奇怪丈夫怎么会喜欢呆在这么差的环境里,结果她自己来了后,也舍不得走了,“村民们都把我们当亲人一样”。

  局长博客的省思:

  为什么老百姓都帮毛卡

  见了毛卡夫妻后,衢州市公安局局长黎伟挺在自己的新浪博客中以“向毛卡同志敬个礼”为题专门写了一篇日志,并省思了为什么自愿帮毛卡出力搞联防、搞调解、搞巡逻的老百姓很多很多……

  案少、安全感强,对大桥镇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毛卡的卡点步行10分钟,就到了安徽省玉山县境内。两省接壤处,往往不大太平。“我家就被偷过三回,60多只土鸡没了,那时真心痛。”村民段新良家说,但自从毛卡来了后就再没失窃过,“连邻省的人都知道我们这儿有个毛卡”。

  我们推了几户卡点附近村民的家门,发现大都只是虚掩着。村民占冬英笑呵呵地说,现在大家都成了毛卡的“协警”了,贼哪还敢来。

  警务室所辖的19个行政村子里,平时只要一有异常动静,村民都会自觉行动起来。去年5月的一天,一名群众看到有人在大桥村新桥头附近盗窃,打电话给毛卡。毛卡立即启动村级“110联动”,各村干部、联防队员和在家的很多老百姓一起出动。不到半小时,就成功抓获了犯罪嫌疑人,端掉了这个已在江山疯狂作案数十起的犯罪团伙。

  今夏的一天凌晨2时,毛卡接到村民的电话,“你快来,有辆外地牌照的摩托车停了很久,会不会是来偷东西的?”毛卡拿起手铐冲出警务室,发现村口已经站了七八个拿着锄头、扁担的村民。毛卡和村民在摩托车旁守了整整两小时后,车主出现了。他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大跳,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毛卡,我只是想电点鱼吃吃。”这人后来说,毛卡那里的村民个个都像警察啊。

  目前,警务室辖区的刑事案件从2000年的33起下降到了去年的15起,其中可防性案件从21起下降为7起。今年7月,毛卡被评为全省公安派出所优秀民警。

  这7年,毛卡在卡点守黑了皮肤,守白了头。他的信心却是越来越足:“有了村民的全力支持,大家一心一意,相信我们这里的刑事案件还会更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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