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将一颗甜美的糖果塞到最后一位年轻护士的手中，王老伯迷离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满足。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安详地走了……在丽水市中心医院肿瘤科病房内，王老伯的儿子静静地流着泪：“这是爸爸临终的遗言，他说每天接触像他那样的病人不吉利。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糖能扫尽晦气，带来福气和好运。”

　　丽水市中心医院肿瘤科有着这么一群坚强的护士。为病人翻身、拍背、擦身、换床单、喂食、清理大小便……一些甚至连儿女都难以做到的肮脏辛苦的体力活，对她们来说也仅是工作的一部分。她们要忍受的更多的是，每天编织“谎言”所带来的精神痛苦。一次次地向病人“说谎”，内心一次次地自责。但每次想到自己此举能消除病人苦痛时，她们又不由自主地说起谎。也正是因为这些善意的谎言，也让在这里离世的病人都能像王老伯那样，带着尊严、从容和满足。

　　肿瘤科收治的几乎全是癌症患者，在这个科每年走完人生旅程的病人有二三十人。癌症晚期病人60％以上都会疼痛万分，有些人痛得宁愿自杀。在生命终结时遭受如此的痛苦，是医护人员最不想看到的。每一个痛苦生命离开世界的那一幕，深深地触动着肿瘤科主任柳伟明的心，于是在2001年，他提出了“临终关怀”的护理课题。临终关怀对于医护人员有很高的要求，不单是医护方面的知识，还得有心理学、社会学、公共关系学等知识。不仅要从医学上减轻患者肉体的痛苦，更重要的是从思想上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将临终病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来善待，尽可能让他们在各方面有温馨的感觉。

　　“一般癌症患者对死亡都有一种恐惧感，经过漫长的治疗，肉体与精神承载着双重的痛苦。而临终关怀给患者在生命走向消亡的阶段带去了心理上的慰藉，很多病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是那么平静。在这当中，我们的护士编织着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谎言，虽然心里非常清楚病人的病情已经恶化了，我们还是要告诉他们病情好转了。而且在进入病房前，就必须伪装好自己的心情，把最美的微笑挂在脸上，即使这笑容也是伪装的。其实我们也不愿这么做，但为了减少病患的痛楚，我们只能当这样的‘说谎者’。”说起临终关怀，肿瘤内科周护士长一脸的无奈。

　　“你相信吗，我们每天都在骗人啊。这种强烈的自责和内心的矛盾，远大于工作中的辛苦。”护士小朱说：“临终关怀所针对的都是那些癌症晚期病人。其实，他们大多数人对自己的病情都有些了解，只是在内心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最忌讳听到的就是‘癌’这个字。他们也非常在意自己每天病情的变化，比如有个病人早上做了化验，不管化验的结果有多么糟糕，我们都会告诉这位病人,今天的化验结果比前几天的好多了，病情大有好转啊。有些时候，我们干脆编个谎话说，‘某某病房跟你同得这个病的某某人已经治好出院了，你的状况比他好多了，要有信心早日战胜病魔啊。’”

　　肿瘤科护士小蔡说：“其实不止说谎的痛，最痛的是看着自己护理的病人离开人世。”小蔡在医院工作了10年。前3年，她在外科当护士，当时看着自己护理的病人一个个康复出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觉得自己的工作有了效果。可如今护理的几乎是生命走到尽头的病人。小蔡回忆起去年的一天中午，小蔡一直照顾的一位肺癌晚期婆婆突然呼吸困难，张大嘴巴拼命喘气，对小蔡说想喝口水，等小蔡倒来水，一手扶着病人，一手端着杯子准备喂水时，婆婆头往后一仰，就这么走了。小蔡说，每每这时，她的心情很糟，病人将一切都托付给她，她怎么能舍得他们离去呢？可更糟的是，她们还要忍受一些病人家属的谩骂。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蔡双眼已经红了，夺眶而出的泪水被一个勉强的笑容遮掩了过去，她说自己的痛与他人失去亲人的痛相比，又是微不足道的。

　　广州友好医院副院长徐满祥曾这样描述临终关怀科医护人员：“他们就像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光是爱心和心理承受能力就超出常人。他们面对的是生与死，必须带着巨大的爱心和奉献才能干好这份事。”我们感叹有这样一群坚强的、编织着善意谎言的白衣天使，也希望生命的最终旅途走得尊严。

　　□ 通讯员 何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