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时常会因某件小事勾起我对儿时梅季的记忆。
我家乡的夏天总是伴随着梅雨天而来的,闷热的天气,蒙蒙的细雨,视野里一片朦胧的感觉。家乡是一个江南小镇,典型的水乡,江河穿镇而过,小溪弯弯曲曲,流水从四面八方汇入江中。镇上砖瓦木结构外墙粉白的一幢幢房屋,与绿色相映衬,笼罩在细细的雨丝之中,显得妩媚动人。杨梅熟时,也正是南方梅雨季节开始,这个季节,给我留下了对江南水乡最深最美的记忆。
绿油油的秧苗,在风雨中飘动摇摆。田间潺潺流水,沿着沟渠流向小溪汇入江河,那声音清脆叮咚。夏夜,蛙鸣声不绝于耳,构成了美妙的自然乐章。对童年的我来说,这个时节最大的乐趣,还在于没有任何烦恼,尽情地在小河田间沟渠中抓鱼捕虾,晚间顺着沟渠田塍照泥鳅。要知道,抓鱼捕虾照泥鳅的乐趣比吃有滋味。
梅雨时节,正是鱼类回游繁殖的旺季。只要下雨,小河里的鱼儿就会沿着流水的沟渠上游。每每放学回家,总会脱掉雨鞋,赤着双脚,戴上笠帽,拿上小鱼网,在小河沟渠中折腾一番,多少会有所收获,但身上时常搞得泥迹斑斑。回到家里,父母看我弄脏的衣服自然少不了一顿训斥,要知道那时肥皂是凭票供应的。但骂归骂,训归训,其中的乐趣自己知道,因而此“病”久治不愈,时至今日,依然感到那么有趣。
梅季对成人而言,总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潮湿的空气,会使家中的墙壁上不时冒出点汗珠,让保管不当的东西发霉变质。但童年的乐趣,却永远不会霉变。夏天雨中,永远荡漾着童年的欢笑声,洋溢着童年的乐趣。
岁月如梭,转眼人已到了中年。家乡日新月异,快速的发展建设,迅速改变了小镇。在小镇变富的同时,环境却在日趋恶化,小河因上游植被破坏冲下泥石流而淤泥越积越厚,河床抬高;上游兴建了许多水库,水库蓄水也使小河的水越来越少。夏天有时几近干涸,能穿着鞋走向对岸而不湿鞋。河水也因污染而不再清澈,鱼儿也越来越少见。到了雨季,小孩放学后的许多时间都是在看电视玩电脑中度过,没有了梅雨中撒野的乐趣。默默的雨丝,仿佛在问小镇,明天能返归江南水乡树绿水清的优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