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三道简单的选择题：“富”，还是“贫”；“己”，还是“他”；“生”，还是“死”。相信有些人很容易作出这样的选择：“富”、“己”、“生”。

　　然而，有这样一个人，用他52岁的生命，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他叫马家富，慈溪市周巷镇湖塘新村原党支部书记，因患“慢粒白血病”，不幸于去年8月8日去世。

　　虽然离去快一年了，但他的故事依然在他曾经深深热爱过的大地上广为传颂。

　　“富”与“贫”的考验

　　今日的湖塘新村，是省级“全面小康示范村”。村集体固定资产高达1184万元；去年，全村农民人均纯收入近万元，村集体经济收入110万元。

　　但是，谁会想到，23年来带领村民走上致富路的“强村富民书记”，自己不但穷得连房子都装修不起，而且还给家里留下了20多万元债务。儿子笑父亲徒有“家富”这个好名字，实际却是个“三破”书记：一辆破自行车、一双破鞋子、一副破身体。

　　“富村”为何出了个“穷书记”？

　　20多年前，马家富退伍回到村里，从村办机纺配件厂供销员干到了厂长，是当时村里公认的能人。妻子周丽芬还清晰地记得马家富曾满怀信心地说：“我要在村里盖最高的楼房，买村里最好的摩托车，让孩子们读最好的学校……”

　　然而，马家富食言了。

　　1983年，原村支书调离，乡领导几经考察，找到了马家富。当他兴奋地将情况告诉家人时，却遭到一致反对：“你厂长做得好好的，干嘛自讨苦吃！”

　　家人说得没错，那时的湖塘新村，看不到一间好房子，也没有一条水泥路，每次交电费村里还得四处去借……

　　但马家富知道，穷怕了的乡亲们多么急切地盼望有人站出来带领大家致富。在部队受过7年教育的他，深深懂得这是组织的信任，自己没有理由推却。

　　面对村民们期盼的目光，马家富义无返顾地上任了。

　　无工不富，马家富认定这个道理。带着满腔的激情和梦想，他挨个找村里的能人，希望他们带头办企业致富。没钱，他想尽办法托人担保贷款；没经验，他把做生意的心得和盘托出；没销路，他掏钱买烟酒，找客商说好话……

　　村里的企业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富起来，而当年的“大能人”却靠每月从村里领的1000多元养家。

　　马家富一手扶持起来的慈溪市康安床上用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安康，曾深有感触地对他说：“你吃了大亏，如果不当书记，凭你的本事和能力，现在早就是大老板了。”马家富却呵呵一笑：“这不叫吃亏，组织看中我，村民相信我，这是占了大便宜啊！”

　　在马家富看来，村民的富裕就是他最大的财富。

　　“己”与“他”的取舍

　　提起马书记，村民吴乔东一脸的歉疚和怀念。

　　前年，吴乔东的妻子不幸溺水身亡，由于没钱办丧事，他找到马家富，希望从村里借3000元钱。“村集体资金不能借。”怎么这样不近人情？胡乔东狠狠地把马家富骂了一顿。可等他离开后，马家富立即召集村干部商量捐款，并带头捐了500元。在马家富的带动下，村干部为吴乔东凑齐了3000元，并把钱送上门。（下转第二版）

　　（上接第一版）

　　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如果用天平称一称“他”与“己”在马家富心中的分量，这座天平是重重倾向“他”这一边的。

　　周丽芬说，虽然家离村办公室只有50米，可夫妻俩常常见不着面。丈夫常常步履匆匆，早上五六点钟起床，晚上半夜三更才回到家。

　　村书记的收入不高，周丽芬曾与马家富商量：“咱们想想办法，再办厂吧！” 可得到的回答是：我去办厂发财，村集体怎么办？

　　无暇顾家也就罢了，可马家富却做一些“败家”的事：1996年，由于村里的纺织机件厂经营每况日下，面临转制，评估价4.2万元，可一直无人问津。如果没人接手，集体经济就要亏损。最后，马家富一咬牙，自己借钱买了下来。后来由于没时间和精力经营，企业很快倒闭了。

　　“他可能是个称职的好书记，但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在女儿马珂科的印象中，自己和弟弟上学时，父亲从没参加过一次家长会，从没送他们上过一次学……

　　马珂科10岁那年突然生病，全身浮肿。马家富忙于村里事务，只嘱咐妻子带她去医疗站挂盐水。后来一位邻居跑到村里责问他：“女儿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去大医院？”他才搁下工作带女儿赶到杭州。医生诊断后说，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可女儿住院后，马家富仅陪了一天，就匆匆赶回村里。

　　2000年，马珂科要去上海当兵。在火车站候车室，马家富让她把帽子拿下来，仔细地在上面写上“马珂科”三个字，说这样就不会跟别的战士搞错了；然后，他又趴到背包上写，接着是书包、水壶、胶鞋……马家富写得很慢，写得很用力……

　　刹那间，她一阵心酸，明白了父亲那无言的爱、那无奈的爱。正如马家富在信中说的：“我不能对不起村民，只能选择对不起我的女儿。村里的工作不能耽搁，他们更需要你的爸爸。”

　　“生”与“死”的抉择

　　马家富生前，床头有个抽屉一直锁得牢牢的。去世后，家人终于打开了抽屉，看到的是厚厚一叠化验单和如何治愈白血病的资料。

　　在那一叠资料中，“防止过度紧张和劳累……劳逸结合，合理安排作息”等字句都被黑线划出。显然，马家富非常清楚，如何才能有助于治疗，怎样做才能最大程度地延长生命；如果再劳累下去，无异于提前走向死亡。

　　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日夜操劳？为什么不放下手头的工作？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答案或许可以在他日记中找到：如雷锋那样，虽然生命短暂但仍放射着夺目的光辉，虽死犹荣。

　　村干部张乃芬回忆说，马家富曾多次提起他到底还能活多久无法预知，所以想尽量为村里再多办点事。在办公室里，大家经常看到他一边挂盐水一边办公，旁边还放着妻子刚刚煎好的中药。

　　2005年的一个晚上，村民吴秀生在路上看到马家富蹲在一棵树下低声呻吟，拳头顶着腹部，额头上直冒汗。“你身体不舒服，还出来干啥？”马家富一字一顿地解释：饮用水工程需要铺设很多管道，他想找出一条最好的铺设路线，这样既可以省材料，还能减少路面的开挖。忍着剧烈的疼痛，马家富硬是要求吴秀生搀扶着他，蹒跚着走在深夜的村道上，借着路灯看完最后一段路，一直到12点才回到家。

　　5年的病痛，把马家富折磨得十分消瘦。主治医师江清洲告诉记者，在马家富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每天晚上基本上只能睡3个小时。然而，他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无法停下脚步，一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

　　2006年8月5日上午，他独自去看农贸市场和标准厂房工地，下午去医院做骨髓穿刺，发现病情已严重恶化；

　　8月6日，家人陪他去上海看病。临走时，他嘱咐村干部抓紧外来人员公寓工程的前期工作，一路上电话不断。女儿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地把他的手机藏起来。

　　8月8日晚10时许，他久久注视着每个站在床边的人，轻轻地说了句：“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一个小时后，他走了。

　　消息传到村里的当晚，很多村民家的灯整夜亮着，说是要为好书记照亮回家的路……

　　8月11日凌晨5时，长达3里多的队伍为马家富送行，村民们深情呼喊着：“马书记，一路走好……”

　　和很多村民一样，陈安康至今遇见困难时，还会习惯地掏出手机想拨打马家富的电话。而现在，电话那头永远都不会有人接听了。但是，他相信，乡亲们的想念和感激，马书记一定能够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