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单建林:
“四害”还是老烦恼
住在杭州市上城区龙华巷的单建林,这些天受不了家里的蟑螂叩扰,到超市买了盒熏蟑螂的药,在厨房间熏死了六七只小蟑螂。原以为可以安耽几天,结果,第二天晚上就撞见了一只,行动迅速,个子也明显比熏死的要大。后来又专门买了一罐杀蟑螂的喷剂,只要一见到蟑螂,就用它喷杀。喷剂用了好几十元,可家里的蟑螂数量却在明显增多。
听邻居说,社区里有一种粘蟑螂的纸很管用,而且既方便又安全。以前,每到五六月份,社区都会上门免费发毒老鼠、杀蟑螂和苍蝇、蚊子的药,既不用自己去买也不用费心去找什么药好,现在,已经不发放了,但是哪户居民需要的话,其实可以到社区去免费领取。6月30日下午,他来到小营巷社区,找管卫生的主任叶亚娜,要灭蟑螂的纸。叶主任对记者说,这几天天气一热,居民到社区来领药的很多,光灭蟑螂的粘纸,就已经领掉了两卷左右,一卷有18米长。
这种叫克顽蟑颗粒粘纸,在超市等店里确实买不到。叶亚娜给他剪了长长一段。询问了一下他家蟑螂的样子,并告诉他怎么用,放哪些位置比较适合。还一再嘱咐,等粘住了蟑螂,千万不要随手就扔到垃圾桶里,一定要把蟑螂的尸体踩扁,或者干脆用火烧掉。
单建林答应是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是弄不明白,以前杀蟑螂可不用这么麻烦,为什么尸体也要这么处理?
专家邹韧:
“四害”也在出新款
原来现在杭州的蟑螂,出现了一种叫德国小蠊的新品种,它和以前的蟑螂学名叫大蠊的品种相比,个体小,繁殖能力强,更难以杀死,哪怕雌蟑螂死了,挂在它前腹孵化小蟑螂的卵鞘还在发育,一个卵鞘里可以一次性孵化40只小蟑螂,是国际公认的三大卫生害虫之一。而单建林家的蟑螂就是这样的品种,所以杀了一批没几天又冒出来一批。
杭州市爱卫会一直负责除四害管理工作的邹韧告诉记者,现在杭州不单蟑螂出现了新品种,老鼠、苍蝇和蚊子都有新品种。
比如老鼠,原来杭州市区木结构的老房子多,那时家里的老鼠以生活在房梁屋顶的黄胸鼠为主,外面的老鼠则是生活在窨井和下水道里的褐家鼠(俗称水老鼠)为主。随着房屋结构的变化,黄胸鼠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一种新品种小家鼠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因为它个小,只有6-9厘米长,体重7-20克,不到半两,在老鼠中是侏儒,要求的生存环境很简单,只要某个角落的纸箱、包装袋就可以了,可以半个月不喝水,每天两三粒米就吃饱了,哪怕是一点面包屑也可以生存。更要命的是,繁殖能力特强,一只雌小家鼠一年四季最多能产下112只。用传统鼠药,它只吃两三粒就饱了,根本达不到毒死的量,用普通鼠夹,个头小,夹不到它。现在对付它能起到一些效果的办法,是用粘性很强的粘鼠板。而这种老鼠能传播鼠疫、流行性出血热等35种疾病。
蚊子的品种也在发生变化。以前是生活在肮脏的水里的库蚊比较多,现在是喜欢在清爽的水体孳生的依蚊比较多,哪怕是花盆托盘里的积水,都是它喜欢下卵的地方。这种蚊子又天生神经质,吸一次血从来不在一个人身上就吸饱,喜欢分几次吸,选不同的人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种伊蚊是传染流行乙型脑炎、登革热、疟疾和淋巴丝虫病等的凶手。
苍蝇则随着城市垃圾等有机物的大量产生,由原来的小家蝇,俗称饭苍蝇为主,演变为丝光绿蝇称雄,特别是宠物走进更多的家庭,其粪便就会招来丝光绿蝇。而一些早晚出来溜狗的人,喜欢把粪便清理到绿花带和草地里当肥料,成为丝光绿蝇产卵的好地方,因为扔粪便的随意和隐蔽性,也给消杀工作带来不便。而正是这种苍蝇可以携带40多种能对人致病的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卵,是肠道传染病和破坏人体免疫力的罪魁祸首。
消杀员杨春福:
专业消杀政府买单
32岁的云南小伙子杨春福,是杭州一家消杀公司的消杀员,专业的名称叫PCO技工,培训后上岗才四个多月。他负责上城区紫阳街道的10个社区的除四害工作,在每个社区100多个窨井、窨缸、水沟、下水道和有积水的地方投老鼠药、撒灭蚊药。最让他头痛的是遍布各地的建筑工地的地下室积水,那里是蚊子孳生密集地,而且杀起来不轻松。他还要在有草的地方喷药水,杀苍蝇。这些地方要每两个星期施一次药。
他说:“我们除‘四害’的消杀原则,是害虫的孳生地控制,用土话说就是让它们找不到下卵的地方,哪怕已经下了,也要被杀灭掉。”
因为杨春福的一个同事回家了,他这段时间还要接管另外几个社区,所以特别忙,连周末也没休息。7月1日下午记者找到他时,他在海潮社区海潮新村撒药,背上的衣服湿得像被浇了一盆水似的。他打开一个个窨井盖,往里面倒药水。他告诉记者,这是用敌敌畏和灭得优卫生杀虫剂混合的,专门对付苍蝇蚊子,他还投了一小包四合一老鼠药,在刚下过雨的地面有积水的水沟里,他放了一些灭蚊药。
过去承担杭州市公共环境消杀工作的是以街道为主的各级消杀员,随着他们的退休,现在这个消杀网络几乎不存在。从2004年开始,杭州市全面推行专业化、市场化的除害运作。由各个街道向社会招投标,让专业的消杀公司承包所有公共环境。从此360行中又多了一个杨春福从事的新职业——PCO技工。
目前像他从事这样的新职业,杭州有三四千人,分散在50多家PCO公司,他们除了承担公共环境的消杀任务外,还接受一些单位的消杀业务。
专业消杀带来的好处,除了更科学和有效率外,也避免了以前搞卫生主要是春秋两季搞突击,投一次药,最多半个月的效果,一年只能保证一个月,剩下的11个月就没人管了,现在每个月都有PCO在消杀,天天都有人在管,从而达到科学消杀的长期效果。
杨春福快要干完了,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走到边上去接电话了,大约说了两三分钟才挂断。他说,他妻子让他带点灭蚊子的药回去,被他拒绝了。
记者很好奇,家里灭蚊子又用不了多少,干吗不带点回去?
“你看我这里撒撒都还不够,怎么带?”他笑哈哈地说:“再说,尽管也没几块钱,但要从中省出来,多少会影响这里客户的效果,这样做也不好。现在自己在公司做得挺好的,是三级技工,过半年考一次,如果合格了,加上这半年的实际作业,可以升一级,如果客户反映好,消杀效果很好,还可以升一级,那就是PCO一级技工,再上去就是技师。到时候,工资就会提高,不会是现在的1100元了。”
这些话,杨春福没和妻子说,他在电话里以“带回去也没用,没法杀”为由,让妻子到超市去买顶蚊帐好了。
杨春福在拱墅区莫干山路北大桥附近的月亮路上租了一间三楼的小房子,那里小区很小,据他平时观察,好像就没有请专门的消杀公司喷药什么的,边上还有一条小河,所以蚊子特别多。他说其实像这样的环境,“公害”还是比较好除的,只要请消杀公司就可以了,而且又花不了多少钱,住户就不用这么遭罪了。没办法,现在他这个专业消杀技工在家里也只能常常用身体招待蚊子,还是花个一两百元钱买顶蚊帐算了。
消杀科主任倪小平:
问题出在一家一户
从公共环境的角度讲,通过这几年来的运作,群众的满意率也很高,2004年杭州市被评为全国灭蚊先进城市,也先后通过了灭鼠、灭蟑的全国先进城市复查。近日报上也刊载杭州蚊子单位密度下降的消息。
目前,“除四害”工作,除外部的公共环境由政府承担外,另一块是单位的自管地,按照《杭州市爱国卫生条例》,实行目标管理责任制。一般都请PCO进行专业消杀,特别是各大宾馆饭店和一些大单位。最后一块就是广大市民家里的这块“自留地”了。
家里的消杀由住户自己承担。所以,从2004年开始政府不再免费给住户发放消杀药,很多居民也由此认定除四害“政府从此不管我们了”。这也是许多人把杀蚊灭蝇与公共卫生在观念上脱离开来的重要原因。“杭州很多老社区都存在这样的问题。许多老房子条件没改善,家里的‘四害’除不了的现象在个别地方很严重。”
杭州市防疫站消杀科主任倪小平告诉记者,有一次,他们在一个社区检查几户搬迁过来的拆迁户,原来用来腌制咸菜的大水缸,搬迁后,也舍不得扔,就放在院子里,一下雨,积了一缸的水。他们去调查的时候,告诉住户这一缸水在养蚊子,要么及时把缸里的水清理干净,要么把缸翻过来倒放,住户不是否认这么清的水怎么会有蚊子,就是说有几个蚊子怕什么,有的干脆说缸里的水是特意把雨水积起来拿来浇花的。花盆下面的托盘里积着水的更多,告诉他们这些水要及时倒掉,要不然蚊子在里面下卵,却很少有住户听得进。
在监测和调查中,还发现一些城中村卫生状况不是很乐观,再加上外来人员的卫生习惯不是很好,居民也不懂得如何科学消杀,所以面对一组组良好的公共环境检测数据,倪小平也并不轻松。
全国闻名的老卫生典型小营巷社区,公共卫生应该是最深入人心的地方了,可它也面临着“公害”好除,“家害”难除的问题,印证着倪小平的话。社区主任叶亚娜告诉记者,本来最难搞的外部大环境,现在有消杀公司倒好搞了,结果一家一户的卫生工作却难搞了。虽然说政府不再上门给居民发放消杀药了,要自己解决,但是社区考虑到实际情况,还是专门为住户买了灭老鼠、蟑螂和苍蝇的药,免费为有需要的居民提供。一些居民嫌麻烦,也不愿来领取。
老先进应爱珍:
再来次人人动手“除四害”
“家害”为什么难除?和除“四害”打了27年交道的应爱珍老人说:“是因为大家对公共环境的责任和意识淡薄了。以为自己家里的卫生是自己的事,其实它也是公共环境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四害’是不会为我们来区分的。”
在小营巷61号,记者见到这位今年86岁的老人,思维敏捷,身体格外硬朗,说起以前除四害的情景,声音也很响亮。
她说:“1958年1月5日,毛主席到我们小营巷来视察,说我们卫生搞得好,后来全国就出名。1971年我从企业退休,上午被企业敲锣打鼓送回来,下午就被居委会请去当了‘居民干部’。”
在那个时候,没有工资和一分补贴的年代,应爱珍和其他“居民干部”一起,为居委会里700多户人家,管起了卫生工作,从家外的窨井、下水道和楼道管到每家每户的家里,甚至当时这些木结构的房子里的房梁,她都要爬上去打扫,没有蜘蛛网、还要用湿抹布把灰尘擦掉。
应爱珍老人说,那时候,居住条件差、生活水平低、医疗条件跟不上,只能靠人人动手,靠平时的讲卫生搞卫生,来预防一些疾病的发生。平时搞卫生只要一叫,大家很自觉都会来参加,大家公共环境的意识很强。就连小学生,老师一声令下,每人交一百只苍蝇,没有一个学生不完成的。那时候除“四害”是全民行动,人人动手。到了1977年,杭州市专门组建了一支除四害的消杀队,每个街道都有消杀站,两个居委会配一名消杀员,当时500多个居委会,一共有227名消杀员。他们走街穿巷,到各个社区、院子里撒药、喷药,往水井里放漂白粉。
那时候的小营巷居住条件多少差,老房子里没有卫生间,公用厕所多,卫生条件没有保障。但是,就靠人人动手,硬是把“四害”控制住。现在,大家生活好,也住上了钢筋水泥的房子了,有纱门纱窗,公共厕所变抽水马桶了,按道理除四害的条件更便利了,外面的公共环境政府管去了,为什么连自己家里的四害还都除不了?“你说这不是大家的公共卫生意识淡薄了,还会是什么?”
“四害这东西,飞来飞去窜来窜去的,就是公共场所的大环境搞好了,一家一户不搞好,还是不行的。所以整个环境卫生,两个都要搞好,不是人人动手,至少要家家动手,把自己家里的卫生搞搞清爽。我看,现在很需要再来一次人人动手的除四害,你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