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已经保持了将近30年的高速增长,这在任何国家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说,这是中国近一两百年来发展最好的历史时段。
然而,在这种背景下,全国上下蔓延着一种极其乐观而近乎浮躁的心理。经济学家们通过审慎的研究和精密的计算,提出中国经济还能持续增长20—30年的预测。这的确令人振奋:根据世界各国的历史经验,前后加起来50—60年的持续增长,“赶日超美”根本不在话下。
这种经济浮躁还反映为文化浮躁:跟在经济学家后面的是历史学家,他们不甘寂寞,大谈“汉唐盛世”;影视界则锦上添花,迅速推出一批“盛世”作品;更有甚者,还利用古玩热来反证“盛世”的到来——“盛世收藏”嘛!而文化浮躁的极端事例则是“国学热”演化成的复古之风,如“汉服热”、“唐装热”,《三字经》和《孝经》入课堂等。可见,目前的浮躁情绪不只是个别的,而是全面的。
事实上,历史上的全民浮躁没有一次不导致经济和社会危机的。远的不说,上世纪20年代美国经济出现了将近10年的高度繁荣。这种持续繁荣冲昏了美国人的头脑,社会上流行着“美国永久繁荣”的神话。然而,没过多久,美国经济就陷入30年代大危机之中。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70年代末,日本经历了20多年的高速增长,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当时,日本的钢铁、家电、汽车等产品在欧美市场上所向无敌。日本人在美国购买了大量地产和股票,甚至狂妄地说要“买下美国”。然而,没有过多久,泡沫破灭了,日本陷入长达十几年的停滞。
20世纪50年代,我国取得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成功。然而在随后的大跃进中,全民的浮躁导致全民的浮夸,而全民的浮夸进一步导致全民的浮躁。这一系列历史教训是我们必须要吸取的。
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在其崛起、发展到鼎盛的历史过程中,一方面要有不断的危机意识,所谓居安思危,居危思危;另一方面,要有不断的自我批判精神,不断地进行自我反省。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有旺盛的和永不枯竭的创造力。而任何浮躁浮夸、自足自满、故步自封,都是历史的羁绊。
我国历史上的确经历了不少的盛世,这些都是可以引以为豪的。事实上,我国的盛世之议古而有之,但“盛世危言”也史不绝书,历朝历代都出现过所谓“自古有国有家,鲜不极盛而衰”的警告。所以,真正成熟的政治家和思想家绝不轻言“盛世”的到来。
客观地讲,我国作为一个大国正在迅速崛起,中华民族正在走向伟大复兴,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可以使我们增强国家崛起和民族复兴的信心。但是,我们应该看到,真正的作为大国崛起和民族的真正复兴,还有相当长的路程要走。如果总是沉湎于“盛世”的追忆或“盛世”的幻觉中,那就不是一种健康的民族心态。而在这种关键的历史时期大谈“盛世”,除了能造成一种“盛世泡沫”外,别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