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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5版:钱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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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5月11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忆与名家品酒时
■虞舜客
  因了工作的关系,亦是因为多少沾了点文人之边,故与一些文化名人如贺敬之、谢晋、韩美林、杨仁恺、王旭烽等等,有过交往,更有幸曾与同桌进餐,把盏品酒。而今回味,那一个个场景,本身亦恰似一坛坛陈年佳酿,一经开启,便给人以绵长醇酽的感觉。

  品酒,自被文人看作是一种很高雅的事。想及2004年9月第七届中国艺术节在绍兴开幕,迎来了同为著名剧作家、诗人的贺敬之夫妇。宴席上的贺敬之夫妇全然没有名人名家的架子,尤是贺敬之更是豪爽,大凡有人敬酒,无论是谁,他都一干而尽,他笑呵呵地说:“喝酒要的是热烈、痛快,别拖泥带水。”夫人柯岩女士因了身体的原因,虽没多喝,但她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敬酒之举,自给人留下至深的印象。贺敬之先生自是好酒量,下楼之时,我欲搀扶,他竟说:“我没醉,我自己走。”晚上,我陪同他们夫妇俩观看由西施故里诸暨市小百花越剧团演出的越剧《东山再起》。坐在剧院里,侧身看去,但见贺敬之先生微红着脸,越发精神了。当剧中人物谢安言及喝酒能壮志怡情时,他竟由衷击掌,并失声叫喊:“说得好,说得好!”诗人的激情借着酒兴,在此时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于是,终让人想及,其歌剧《白毛女》,长诗《回延安》等影响了好几代人的作品,定然是品酒过后的产物。因为,那是贺敬之先生激情最为澎湃,思维最为活跃的时刻——在这般妙入毫颠的激越时刻,怎能不出传世之作呢?

  与文化名家聚首品酒,最多的怕要数谢晋导演了。与他不下二十次的品酒,让我终于相信,谢导在家乡只喝女儿红,且酒量大得惊人。只要一坐到酒桌上,谢导便来了精神,且总是一扫拍电影时的那种严肃神情。可也有例外,去年春节回乡,餐桌上,他见我酒杯里盛放着葡萄酒,便满脸的不高兴,“这不像话,必须换上女儿红!”他用拍电影时对演员的那种严格态度“命令”我,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无奈,我只好改喝女儿红。“乡人就得喝乡酒!”换了酒,谢导才绽放笑容。酒桌上,谢导俨然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说“笃螺蛳下酒,强盗来了勿肯走”的家乡俗语,于是大家一齐儿笑翻天;他说小时候祖父总是用筷子蘸酒给其尝,以后自己便“偷”着喝,以至青壮年时一喝就是七八斤,如今八十五岁还能喝两至五斤,于是大家惊奇得只是眨巴着眼;他说拍电影时断然不能少却了酒,少了酒,便会丢魂走神,于是大家会心颔首。谢导之好酒,令我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现实生活中,相对于一尘不染的谦谦君子而言,稍微有点儿嗜好的人一般都有比较好的人缘,一般都会有几个比较到底的朋友。因为一个在生活中大大咧咧、不顾忌小节的人,往往更容易为人所接受、往往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文人雅士爱喝酒,多出自天性,决非为了表示风雅。三杯入口,万虑皆消,海鸟长鸣,天风振衣,酒酣胆张,觉得心旷神怡,仿佛身在仙境,在飘飘然、醺醺然之间,咂辨人生的况味,生活的真谛。因为著名电影导演谢晋的引荐,上虞得以请美术大师韩美林设计并制作号称世界第一的《舜耕》石雕群。在考察期间,我有幸见大师一面,并应邀入宴席而共举杯。酒,当然是女儿红,那天中午大师喝得够可以。本来就率真、直爽的大师,在微醺里,自是酒多话亦多。他既讲自己的坎坷人生,也说自己的艺术人生,间或高亢激越,间或低吟深沉;时或拍案而起,时或酣笑淋漓。难怪有人说:“韩美林有艺术家的执着与灵性,有人生行者沧桑过后的从容与豁达。”我总以为,大师身上的这些特质的爆发,是酒引燃的。

  在薄寒夜晚,微雨窗前,携两三朋友徐徐共酌,“对面只有知心友,两旁俱无碍目人”,凭芳洌的味儿,清言娓娓。诙谐杂出,谈书画,说友谊,口讲指画,兴会淋漓,那种情味,则是我与著名国宝鉴赏家杨仁恺先生把盏品酒时获致的。杨仁恺先生多次来虞考察,每每设宴招待,只是三四人陪同而已,因为他喜欢清静。我曾先后三次作陪,每次品酒,恍如作了一次倾心长谈。但三句不离本行的是,他用浓重的四川话与我谈对书画的痴迷。当我问及是如何发现《清明上河图》真迹时,他竟主动与我干了一小杯白酒,而透过其厚厚的眼镜片,我发现他原本稍稍干涩的双眼一下变得有神有光。在其如数家珍里,在为其频频添酒中,我亦仿佛站在了800岁的《清明上河图》面前。其实,在似醉非醉里,我与杨仁恺先生早就同频共振,心儿早已飞向那沧桑岁月。有一次,宴会行将结束,八十九岁的杨仁恺先生还乘着酒兴为我题书了“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的对联。我深知,这副对联自是需要用心去品酌的,其意味自比任何酒还醇还酽还深长。

  将品酒变异成品茗的,那怕要数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因了当代茶圣吴觉农先生弟子、著名茶人刘祖香先生的介绍,我认识了她。无论是她为《南方有嘉木》一书搜集题材到上虞茶区考察,还是携《茶者圣——吴觉农传》到上虞举行首发式,我始终陪同。尽管在会议中,在讲座上,王旭烽侃侃而谈,潇洒自如,可一到酒席上,她则腼腆得很,看得出,她不胜酒力。在我们的再三劝说下,她终于同意斟上一小杯。就这区区一小杯,她竟品了一整餐。然而,与其说是在品酒,不如说是在品茶。酒有万般滋味,亦苦亦甜,茶不也如此吗?而我更相信,王旭烽早已将品酒、品茶与品人生“三品合一”了。因为人生如酒,辛辣之中带着醇美;人生如茶,苦涩之中带着甘甜。不是吗?《茶人》三部曲,她写了整整十年。这十年要说多苦就有多苦,但尽管苦,它有回味,而这回味自然是甜的,是清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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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15 忆与名家品酒时 ■虞舜客 2007-5-11 48256F32002924A6482572C2001488BD 2